第六十章 還朝城絕唱

    葉孤城走在街道上，內心久久不能平息，這一刻，他發覺欠軒轅劍洪實在太多了，起碼，他承諾的婚禮，怕是再也無法兌現。

    將領觀統帥情緒欠佳，除了一路隨行，不敢多作言語。

    「敲鐘，聚城民！」

    「遵命！」將領朝著背影深深行禮。

    鐘聲，再度在王都盪開。

    廣場人山人海，大部分城民滿是驚喜望著高台上傲立的身影。

    「統帥！是統帥！統帥沒有走，統帥沒有拋棄我們！」

    歡呼在人群中爆開。

    很多人也聽聞葉孤城還在王都，只是大多以為乃軍方安撫民心的謠傳，畢竟他們親眼目睹王殿車駕出城，相國還陪伴在側。

    葉孤城目睹一雙雙狂熱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國民們，想必你們也已經聽說了！北境，淪陷了！亡靈大軍，最遲10日，就會攻到王都！」

    「本帥很想大聲告訴你們，王都一定能夠守住，王國必勝！可本帥說不出口，因為本帥都不知道，王都，究竟能否守得住！」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本帥在這裡，王都若是守住了，本帥於諸位共存，王都若是失守，本帥亦與諸位共亡！」

    「你們是王國的驕傲！王國危難，諸位還能克制恐慌維護王都秩序，本帥以諸位為榮！當然，諸位也可能在想，為何封城，為何不肯讓諸位出逃避難！」

    「現在，本帥就給你們答案！因為，無處可逃，即便你們離開王都，風餐露宿背井離鄉到達西境，你們也如同那些滯留西境的難民，進不去！」

    「西境太小，船隻太少，縱使工人日以繼夜不眠不休造船，可依舊遠遠不夠！如果，王國真的守不住了！亡靈肆虐，將士們會死，本帥也會死，諸位，亦同樣會死！但是，王國不會亡！人類更不會被滅族！在西境，還有一群人，年輕，充滿朝氣，也有一群含苞待放的小生命正在發芽！在你們之中，應該有不少家庭的成員進入西境，他們，獲得了新生的資格。」

    城民們這才知道為何城中有大批孩童被帶走，但還是有大部分人滿臉不甘，能活著，誰都不想死，能走，更不願留。

    很多朝臣臉色異常難看，在他們看來，他的的命更加高貴，可葉孤城寧可將名額給了賤民，也不願給他們。

    「本帥不是天神，不能給你們想要的公平！當然，也無權左右諸位的命！但是，本帥乃王國最高統治者，本帥也擁有無上權力，所以，本帥還是有權決定誰去誰留，諸位敬我也好，恨我也好，無所謂了！王國若能渡過此次危機，本帥退位，下罪己詔！從此不問國事。」

    民眾默然。

    「帶上來！」

    六十多名殺人犯被押了上來。

    「本帥不想殺人，也不願再殺人！可是，有的人，已經不配為人！王國蒙難，四面楚歌，將士們浴血奮戰保家衛國，可是，這些人卻在將士的傷口上撒鹽，將士們拼命要保護的國民，他們輕而易舉毀去，如此禽獸不如行徑，絕不姑息，斬！」

    刀過無痕，血濺長空。

    葉孤城看著一張張木然的臉，沉聲道:「國民們，本帥懇求你們，安份守法，珍惜剩下的日子，本帥也在此答應你們，不惜一切代價守住王國，聖女正在閉關，如果王國能夠堅持到聖女出關，或許，王國就能渡過這一劫！」

    希望，瞬間在民眾心裡滋生，他們見過李月兒創造的神跡，早已將李月兒當成神一般存在，若是聖女出關加上統帥，必能驅除邪惡。

    西境。

    張義在軒轅軍侯的接應下總算順利入城，可看著黑壓壓不見盡頭的平民百姓，心中無比苦澀。

    「相國，驛館已經安排妥當，還請王后屈就歇息一宿，明日即可啟程前往港口，軒轅敬將軍會在那裡接駕。」軒轅軍侯邊走邊說。

    張義神情一動，淡然道:「將軍計劃派何人護送？」

    「軒轅四海，他乃本將軍得力助手，辦事還算周全。」

    張義一肅，沉聲道:「軒轅軍侯聽令。」

    軒轅軍侯急忙行禮。

    「統帥口諭，命軒轅軍侯連同黃埔華挑選一批精銳一路護送隨行。」

    軒轅軍侯臉色微變，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黃埔華呢？」張義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並沒有看到黃埔華。

    「回稟相國，黃埔華正在督促造船事宜。」軒轅軍侯如實告知。

    張義點點頭，輕聲道:「此地守將，煩勞將軍挑選一名可靠之人替防吧！」

    「遵命！」軒轅軍侯下垂的眼神閃過一絲痛苦。

    南境，奇峰城。

    火光沖天，殺聲一片。

    城門千米外，大軍緊密布防，一直延伸至城門。

    城牆上，軒轅劍洪如同標槍高挺，目光如電，冷冷盯著不停往火坑裡跳的屍潮。

    這是最後一道防線，因為緊急加工，比其他火坑更深更寬，可是，遲早還是會被填平。

    一將領緩步上前，行禮道:「啟稟將軍，城中一切準備就緒。」

    軒轅劍洪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物，一封書信，輕聲道:「有勞派遣飛鴿送往本將軍的府邸，想必，芳兒還在那裡！」

    「遵命！」將領輕輕接過書信。

    「這不是軍令，只是本將軍的私人請求！」

    「是！」將領緊握書信輕步退去。

    軒轅劍洪默默收回視線，再度投向戰場，眼神漸漸變得犀利。

    火坑中燃燒的火苗越來越多，填坑的屍潮越來越鼓，隨著一雙雙焦黑的枯爪扒在地面上，弩兵團神情一緊。

    「預備！」

    亡靈接二連三從火坑裡跳出，焦黑中帶著瘮人心扉的猙獰。

    「放箭！」

    密集的箭雨筆直掃射。

    剛剛攀爬而出的屍潮再度下墜。

    可惜，亡靈太多了！多到攀爬而出的足以承受下墜的數量。

    火坑終於被填平，擁堵的屍潮如同找到宣洩口激射衝刺。

    弩箭的數量有限，數十波過後，弩箭手紛紛棄弩拔劍。

    沒有了補給，弩箭手就失去了意義，所以，他們不再是弩箭手，近戰全面展開。

    亡靈沒有人類的一切感官情緒，所以，它們不知何為死，可將士們又何嘗不是！不同的是，將士們捨生忘死為的是心中唯一割捨不下的存在。

    兩股浪潮迅速碰撞，相互擠壓！

    很怪異，身為人類，在某些地方上並不如亡靈，因為人類會恐懼，會疼痛！可廝殺的將士們似乎忘記這一點，他們極力的前擠，爭先恐後的捅殺撞擊，狠勁絲毫不亞於亡靈。

    慘叫聲絡繹不絕，很多人，被撲倒，被撕咬，被捅刺，可他們還是沒有放開手中的刀，如同不想輕易放棄希望，用盡每一絲力氣進行還擊。

    一波波衝刺廝殺，一波波倒下，在絕對的數量壓制面前，再勇猛的將士也顯得蒼白無力。

    大軍，一寸寸潰敗！

    活著的，等待衝鋒殺敵的，紛紛放聲怒吼，如同想要將心中的恐懼全面驅散。

    城牆上，軒轅劍洪望著折損大半的大軍，緊了緊手中的長矛，猛然轉身走下城牆。「傳令，焚城！」

    城中，騎兵呼嘯而過。「將軍有令，焚城！」

    靜候燃點的士兵默默點燃火把。

    火龍順著各道易燃點急竄而去，咆哮一聲，迅速蔓延騰空。

    城牆上的衛兵沒有驚慌，也沒有後顧，仿佛在他們身後燃燒的不是烈火，而是希望！

    他們的眼神，由始至終盯著越逼越近的亡靈大軍，手中的刀，握得死緊，如同想要將刀柄捏碎。

    軒轅劍洪傲立於大軍面前，長矛斜握，矛鋒怒視大地，如同在質問著什麼。

    這是僅存的最後一道防線，2萬大軍，最後的精銳之師！

    在他們身後，城門緊閉，高聳的城牆！

    他們是孤軍，沒有退路，沒有支援！

    可他們還是穩穩站著，如同在地上扎了根，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懼色，有的只是古井無波的平靜！

    風，輕柔的吹！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嘶吼襲向嚴守的將士們。

    軒轅劍洪的眼神驟然一凝，瞳孔中殺氣暴射，斜指的長矛猛然掃出。

    砰！

    擁擠而來的亡靈瞬間被砸的四散。

    力量！

    在戰場上還是最強主宰。

    軒轅劍洪一人一矛勝似千軍萬馬，長矛所在，亡靈飛濺，兩米之內，竟無一個亡靈能夠近身。

    全面廝殺，再度爆發。

    屍潮推著人潮挺進，人潮壓著屍潮砍殺，在寸土不讓的戰線上，死傷，格外慘烈。

    唯有一人，一路高歌挺進，挑、掃、劈、刺，一招一式，簡單粗暴，極富殺傷力，活生生的暴力美學！

    軒轅劍洪的目標只有一個，亡靈騎士！

    當然，他很清楚，即便殺了這些亡靈騎士，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只是非常討厭這群高高在上的怪物。

    軒轅劍洪推進的速度慢慢受阻，或許是倒下面前的屍體太多邁不開步伐，又或許長時間的高度廝殺令他手臂發麻，體力消耗也無法得到補充。

    長矛，破空激射而來。

    軒轅劍洪本能一盪，仍慢了一些！矛柄微偏，矛鋒還是深扎進他的身體穿透而過。

    慣力之下，軒轅劍洪連連倒退，直到穿透胸膛的矛鋒頂住地上，他的身體這才穩穩停了下來。

    噗！

    血液一下子從口中噴出。

    軒轅劍洪強忍劇痛和眩暈感，緩緩抬頭，死死盯著不遠處和他對峙的亡靈騎士。

    他承認，亡靈騎士的力量很強大，即便有鎧甲護體，還是無法阻擋強勁的穿透力。

    可是，軒轅劍洪也不弱，以牙還牙，是他的行事標準，縱使如今遭受重創，他還有一擊之力！

    「啊！！！」軒轅劍洪暴吼一聲，無視飛撲而來的屍潮，手中長矛一緊，奮力朝前投擲。

    亡靈騎士紅芒爆盛，可惜，還來不及有所行動，就被激射而來的長矛穿透，整個人被拉扯脫離亡靈馬狠狠釘在地上。

    與此同時，屍潮將傲然高挺的身軀推倒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