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90）

    她進去的時候，心黎還在廚房忙活，衍衍坐在地上，神情頗為認真的擺弄著自己的玩具，口中還念念有詞的說著大人聽不懂的童言童語。

    蘇岑站在客廳，眉心微微的挑了起來，笑意盈盈的。心黎曾經經歷過那麼多的苦，她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洽。

    雖然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遺憾，但人生哪有完美呢。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衍衍。時至今日，她依然覺得是衍衍毀了心黎的人生。

    她的視線落在衍衍的身上，衍衍像是察覺到了一般，轉過頭來，一看到她衍衍一笑，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她跑了過來，一下子撲倒她的身上抱住她的大腿鈐。

    「岑姨，你給衍衍的禮物呢？」

    他極力的揚著頭，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著蘇岑，幾乎萌化了蘇岑的內心。

    蘇岑唇角揚了揚，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在他嫩白的臉上親了一下，「在岑姨的行李箱中，一會兒岑姨給你拿好不好。」

    「好。」衍衍吧唧親在她的臉上。

    蘇岑愣了愣，看著他笑了起來。剛剛的思緒隨著孩子童真的目光和這一吻而飛走。

    孩子何其無辜，錯都是大人犯的。在那件事中，衍衍也是受害者，他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甚至親生父母就在眼前，他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喊一聲爸爸媽媽。

    這件事中，孩子才是最可憐的。而且，現在的衍衍是心黎的命，是心黎活下去的勇氣和支撐，她不應該把那種怨恨的情緒發泄在衍衍的身上。

    她能做的，也只有加倍對衍衍好，心黎開心了，也能彌補一點孩子父親的空缺。

    她將衍衍放在地上，坐下來和衍衍一起玩起玩具來。

    衍衍擺弄著手中的玩具，口中還對她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岑姨，我姐姐今天做了衍衍最喜歡的糖醋排骨，一會兒衍衍分給你吃，但你要陪著衍衍玩，姐姐工作可忙了，只有晚上才有時間陪衍衍……」

    到底是年紀小，他說話並不連續，但卻沒停下來，「但衍衍晚上不能和姐姐玩太長時間……」

    「為什麼？」蘇岑忍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笑意盈盈的。

    「祁爺爺說，小孩子晚上早點睡覺才能長高長大。」衍衍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只有衍衍長大了才可以保護姐姐，衍衍還要努力賺錢，不讓姐姐每天都很累的工作。」

    蘇岑的眸光凝了凝，伸出手摸了摸衍衍的小臉。四歲的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懂事……

    她抿抿唇，努力讓自己唇角的笑意看起來不那麼難看，「姐姐並不需要衍衍的保護戶，姐姐只要衍衍能夠健康快樂的長大。」

    衍衍看著她眨了眨眼睛，瞪大的眸中藏著幾分懵懂，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

    身後傳來些許的聲音，蘇岑摸了摸衍衍的腦袋，回過頭去。

    心黎站在廚房的門口，一頭長髮綰成了一個髻，明媚動人的眸中晃動著一層晶瑩，在光芒的映照之下泛著熠熠的流光，複雜的情緒傾瀉而出，視線緊緊落在地上的孩子身上。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溫靜的表面之下隱藏著她波濤洶湧的情緒，多日來的積壓仿佛要爆發一般。

    但最終被她壓了下去，眸底泄露的情緒也被她明艷的笑意所代替。

    她端著盤子朝著餐桌旁邊走去，「衍衍，和岑姐姐一起來吃飯了，等會兒再玩。」

    衍衍聽到她的聲音，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餐桌前面跑了過去。

    「慢點，小心摔倒。」

    蘇岑看著他的身影，眉心蹙了蹙，轉眸看向心黎，將她手中的盤子接了過去，「黎，剛剛那些話……」

    心黎並沒有看她，視線依舊落在衍衍的身上，「岑岑，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聽他向我抱怨過什麼，我每天從外面回來，他總是第一時間撲上來，我爸爸並不喜歡他，每次他受了委屈，從不跟我說，他有時候會問祁叔，為什么爸爸不喜歡他，卻從來沒有問過我……」

    蘇岑愣了愣，轉過頭去，看著她的側臉。

    她並沒有情緒的涌動，眼角卻濕濕的。

    「剛剛那些話，我是第一次聽到……」心黎的聲音逐漸沙啞起來，「我並不希望他那麼聰明，那麼懂事。我只希望他像個普通的孩子那樣平安快樂的長大，會撒嬌會淘氣會胡鬧，而不是……」

    心黎吸了一下鼻子，唇角勾了一下，「我以後會儘量減少工作來陪他，我每天從外面回來，只要想到他在家裡，我就覺得特別滿足圓滿，因為有他，我才覺得我是個還有家的人。」

    「黎……」

    「我從來沒有恨過薄庭深，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初生下他，有時候我看著他的睡顏，我反而還感謝薄庭深和當年的幕後兇手，不然我也不會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兒子。」心黎轉過頭來看她，「岑，後面的人生我不敢說，但我知道，在我前面二十二年的人生當中，現在便是我最圓滿的時刻。就像你對顧家，明明已經決定了劃清界限，卻還是那麼義無反顧。」

    蘇岑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餐桌旁的衍衍便已經喊起來了，「姐姐，岑姨，你們怎麼還不過來？衍衍要……餓死啦。」

    兩人被衍衍這句話驀然逗笑，對視了一眼，朝著餐桌前面走去。

    兩人面對面坐下，心黎將衍衍放在一旁的兒童椅上，然後拿了個小碗照顧他吃飯。

    蘇岑愣了愣，看著她發起呆來。

    她似乎察覺到了，抬起眸看著蘇岑笑了笑，然後突然正色起來，「蘇岑，我了解過顧老爺子的病，很嚴重，這幾年顧逸欽花了很多心血，你最初想要去的心外，現在不如……」

    蘇岑一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的打斷她的話，「心黎，以後這件事別再提了，我和顧家沒有任何關係，我身為一名醫者，責任就是救死扶傷，所以在機場我不會見死不救，這件事上，我沒有存在一點私心。」

    心黎薄唇微呡，沉沉的眸落在她的身上。最終只是輕輕一笑，微微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旁人始終插不進去，顧家和顧逸欽這件事上，不管蘇岑最後做什麼樣的選擇，旁人都代替不了，干涉不了，阻止不了。

    就像當初的她執意生下孩子，那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的決定，沒有人能干涉，也沒有人能阻止。

    兩人換了個話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客廳之中傳來一陣響動，祁叔和慕長忠說話的聲音傳入兩人的耳中，兩人同時回眸看過去。

    氣氛一瞬間靜了下來，莫名的詭異。

    心黎首先站了起來，眉梢輕輕的向上挑著，語調溫軟，卻帶著入骨的薄涼，「爸，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吧？岑岑今天回來了，要不你也過來一起吃點吧。」

    蘇岑站起身來，朝著慕長忠一笑，「叔叔。」

    慕長忠深吸了一口氣，唇角揚了揚，食指輕輕的在太陽穴上按了幾下，「回來了就好，這幾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麼想要的就告訴祁叔，讓祁叔去置辦。」

    「我知道，謝謝叔叔。」她點了點頭，「叔叔，一起過來吃點吧。」

    慕長忠這才朝著餐桌餐桌上看去。這一年多以來，他和心黎的關係也僅存於表面的，剛剛心黎的那句話，不過是對他的譏誚和嘲諷，並非是出自真心。

    次數多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現在，他看著桌子上的菜，很明顯的是出自自己女兒之手。

    他愣了愣，朝著餐桌走過去。

    他的目光觸到衍衍的時候，衍衍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心黎臉色垮了下來，冷冷淡淡的帶著極端的不悅。伸手將一邊的衍衍抱在了自己的懷中，「衍衍吃飽了嗎？」

    衍衍的目光帶著恐懼看著慕長忠，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心黎抱著他起身，「吃飽了就該睡覺了，姐姐帶你去睡覺。」她掃了慕長忠一眼，「爸，岑岑，你們慢慢吃，我帶著衍衍先上去了。」---題外話---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