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蛤蟆想吃天鵝肉

    陰天，傍晚，長陵下，方小宇摩挲著墓碑粗糙的表面，輕聲細語：「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呃，其實我原本也不叫方小宇，只是我自己也記不起自己的真名是什麼了，或許名字這東西……我從前就未曾擁有過吧。」

    少年的聲音悄然迴蕩在歷史悠久的陵墓里，自然無人聽到更無人回應。

    楊樹落葉從身側飄過，被九月的陰風緩慢割碎，連同寂寥話語聲一併捎帶遠去。

    方小宇如今還記得，從前自己是一個兵，一個以少年之姿久經沙場的尖峰特戰兵，然而卻在一次普通的任務中，被一發巴雷特m109狙擊子彈正中腦門，從高樓墜落下去……

    自那以後，從前的戰場殺神方小宇，就與自己所熟知的那個世界拜拜了！

    他抬起頭，視線穿過了古老的墓群，山野中那些古色古香的閣樓便映入到眼帘里，在入夜時分依次亮起了燈火，靜謐，輝煌，十分美麗。

    東泠——天仙閣。

    三年前重傷垂死後，他再次睜眼時，看到的便是這個陌生的世界。

    天仙閣，東泠地域中聞名遐邇的武道宗派，當初落難穿越至此的方小宇尚處在垂死邊緣，正是被天仙閣門人所救，又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一名天仙閣弟子。

    但是在迎接嶄新生活的同時，他也不得不面對一個近乎絕望的境況——以往自己那超人的武力，已經在重傷之後蕩然無存……

    想到這裡，方小宇摸了摸被頭髮遮掩住的一塊細小傷疤，無奈地輕笑了笑。

    「方小宇，你在這裡做什麼？」

    陵園裡忽然響起一道清冷而嚴厲的聲音，一直怔怔出神的方小宇心神微驚，轉過身時，只見一名身穿暗金色華貴長裙的女子正佇在十步外直視著他。

    見到這名女子，方小宇便暗道麻煩。

    別看眼前人外貌不出三十歲的秀麗模樣，卻是當今天仙閣副閣主，趙貞怡。

    不巧的是，這位掌管閣內戒律的副閣主老早就看他不順眼，先前自己在歷代先輩安息的陵園裡舞刀弄劍，若是這事被對方揪住把柄，可就不是罰抄門規這麼簡單就能了事的。

    方小宇吸了口氣，說道：「我這就走。」說著他片刻不停，轉身就往陵園外快步走去。

    「站住。」趙貞怡一聲清喝。想要開溜的方小宇只得停住腳步，無奈地再次轉身。

    趙貞怡看了一眼他腰間的佩刀，神色嚴厲，呵斥道：「方小宇，這裡是宗門禁地，任何男弟子不得入內。你向來秉性頑劣，先前早已警告過你莫要放肆，如今竟還敢持凶戾之器偷闖先賢的清靜之所！」

    方小宇無言以對。

    實是他心裡清楚，天仙閣以女子為尊，而男性弟子在諸多方面都被設有不得跨越的雷池，地位自然比女性要低，更別說他面對的還是位高權重的副閣主，爭辯顯得毫無意義。

    這時趙貞怡忽然挑起唇角冷冷一笑，卻並未揪著此事繼續責難，反是說道：「你早就被認定根本毫無武道天資，莫非事到如今還不肯死心，妄想要在明天的宗門武試去爭外門弟子的資格？」

    方小宇面無表情地說：「不去爭一爭，又怎知我沒有資格？」

    趙貞怡面色微沉，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保證可以讓你成為天仙閣外門弟子。」

    聞言，方小宇有些驚訝。

    趙貞怡貴為天仙閣副閣主，而他如今只是一個被槍彈打得身殘體敗的廢材，一個任誰都瞧不起的膿包，又能替對方做什麼事？

    趙貞怡盯著方小宇的眼睛，說道：「離開任琴琴，以後再也不許接近她。」

    方小宇霍然抬頭，表情訝異。

    趙貞怡淡淡地道：「琴琴是閣主親傳愛徒，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而且她已經與雁翎城趙家立下了婚約，這些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不清楚為何那妮子偏偏與你走得近，但需知龍配龍，鳳配鳳，癩蛤蟆永遠不可能吃到天鵝肉。」

    趙貞怡眼神微凝，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向方小宇：「方小宇，你只是個破落小子，當初宗門救你性命，予你庇護，這已經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但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終究沒有誰願意見到一塊美玉與磚瓦擺在一起，唯有雁翎城的趙二公子，才是琴琴的良配。而你……不配她！」

    方小宇眼角微微一顫，手掌緊緊握住了刀柄。

    趙貞怡將少年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早已料定自己一番辛辣言語狠狠刺中了這小子的要穴。

    她知道，但凡沒有骨氣的人，只要在擊潰其自尊后，再適當給予一點甜頭，自然就會知難而退。

    趙貞怡微眯的眸子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語氣變得柔和了幾分：「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保證會賜予與你外門弟子資格。哪怕日後你依然無法進入武道實境，我也能請閣內長老教授你醫術，甚至還能讓你到世間掌管一處藥堂。」

    方小宇沉默了許久，抬起頭看著她，道：「不愧是副閣主大人，這條件果然很不錯。」

    趙貞怡雙手負在身後，平靜注視著他：「那麼……」

    「我拒絕。」

    一道爽利的聲音瞬間打破了趙貞怡成竹在胸的平靜。

    趙貞怡臉色微變：「你說什麼？」

    方小宇輕笑道：「我對天仙閣的醫術沒什麼興趣，更不想管什麼藥堂。相反，我對咱們閣主的寶貝愛徒倒是挺感興趣。」

    趙貞怡鳳眉倒豎，平地忽有風起，絞碎了周身落葉。

    方小宇眯起眼睛，微笑道：「不愧是副閣主大人，光是外溢的內勁便能展露凌厲劍氣之像，名副其實的地階高手呀！」

    趙貞怡沉聲道：「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愚蠢。」

    方小宇不再多說什麼，扛著刀往陵園外頭走去。

    趙貞怡雙眸之中充滿怒火，在後頭厲聲喝道：「方小宇，你記著。若是明天的武試未過，這天仙閣將再無你容身之地。」

    聲音迴蕩在陰暗的墓地，肅殺的風吹拂得叢林枝葉啪啪作響。

    少年沒有回頭，身影很快就投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