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非月，不減清輝千年色

    「你隨我來。」鍾九道說完，走進了房中。

    李念白和葉傾城緊隨其後，進了房中。

    「劍法我不大懂，如今我手上也沒有劍譜可以借你參考，不過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套內功心法，這門功法雖不算頂尖，但它的包容性極強，常人修煉內功，修煉了一門便會定型，而這門內功功法的包容性可以讓你修煉第二門功法。如今你尚未找到適合你的功法，又想要功法護身，這一門再適合不過了，你是否願意學？」鍾九道開口道。

    「為什麼每個人只能修煉一門內功？」葉傾城插嘴問道。

    「因為每一門內功在人的身體裡都有其獨特的運行線路，如若再修煉第二門，很容易導致體內真氣相衝，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經脈俱斷，必死無疑。」鍾九道解釋道。

    李念白點了點頭，心想這一點倒是和武俠小說裡面的設定挺像的。

    「鍾大哥，我願意學。」李念白說道。

    葉傾城瞅了瞅李念白，也說道：「鍾大哥，我也想學。」

    「好。這一門內功名叫《春生決》，意為春生夏長，綿綿不息。它與其他功法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一般功法所修煉出來真氣多儲存于丹田氣海之內，而它的真氣卻是流於四肢百骸之間。你倆且盤膝坐下。」鍾九道一邊說著，一邊指揮兩人動作。

    待兩人準備好，鍾九道先來到李念白背後，沉聲道：「我只給你演練一次，你要牢記體內的線路圖。」說完，一指點到他的後背上。

    「什……」李念白還沒聽明白鍾九道是什麼意思，就感覺到他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背上。剛出聲欲作詢問，突然那指尖出傳來一股暖暖的氣息，那股氣息透進他的體內，李念白心下一凜，瞬間明白了鍾九道所說的線路圖是什麼意思。

    那股氣息在體內緩緩遊走，李念白只覺得毛孔頓開，渾身一陣舒坦，他當然也沒有忘記記憶真氣路線圖。一個周天下來，鍾九道緩緩收工，又去指導葉傾城。

    李念白初嘗甜頭，當然不願就此打住，他按鍾九道所授方法，自行在體內運轉真氣，每運轉一周天，身體就輕了幾分，十幾個周天下來，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騰雲駕霧一般，飄飄欲仙。

    另一邊的鐘九道臉色卻很難看，因為他在給葉傾城傳送真氣時發現，這個女子，體內竟然空無一物。

    沒有骨骼！沒有經脈！沒有血液！什麼都沒有！仿佛這不是實體一般！

    不是實體？不是實體？鍾九道想抓住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卻始終不得。

    一團真氣進去，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葉傾城卻是毫無知覺，有些迷糊地回頭道：「鍾大哥，好了嗎？」

    鍾九道早已收功，靜靜思索，聽到葉傾城詢問，苦笑道：「葉姑娘，你的體質似乎有些特殊。」

    葉傾城瞬間清醒過來，追問道：「鍾大哥，我的體質怎麼了？」

    鍾九道飽有深意地看著她，緩緩道：「我在你體內，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經脈也好，血液也好，都仿佛不存在似的。」

    葉傾城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蒼白，她看了看正在打坐的李念白，似是想起了什麼，勉強笑道：「我的身體從小就與常人不同，不知鍾大哥知道我這種是什麼情況嗎？」

    鍾九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姑娘情況甚至聞所未聞。」

    葉傾城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麼，突然她抬頭望著鍾九道，那一雙盈盈的眼睛甚是動人，裡面似是蘊含著無限的光華。

    每每聽到葉傾城的聲音，看到她那一雙明眸，再配上一副平凡的面孔，多年的辦案經驗，鍾九道總會產生這個面孔是假的一樣的錯覺。

    「鍾大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葉傾城眼中流轉光華，她的手正抓著裙擺，顯示著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內心。

    「姑娘請說。」鍾九道回應。

    葉傾城看了李念白一眼，隨後道：「關於我體質的事，請不要告訴那小子。」

    鍾九道也看了看還沉浸其中的李念白，安慰道：「葉姑娘不必太過擔心，只是鍾某見識淺薄才看不出什麼門道，說不定姑娘的體質乃是萬中無一的絕佳體質。」

    葉傾城勉強笑答：「或許吧。鍾大哥，你放心，我沒事的。我先回房休息去了。」

    說完，她跟鍾九道告辭，急匆匆地回到了房中。

    梳妝檯前，銅鏡里的自己平凡無奇。一雙芊芊玉手撫摸上了臉頰，輕輕的揉動著。那一張名叫葉傾城的臉開始扭曲變形，仿佛有一把刻刀，在其臉上細緻雕刻，一刀一刀，刀刀無痕。

    銅鏡里，浮現出一張絕美的臉，一副鵝蛋臉，秀氣的眉毛，盈盈的雙目，挺翹的瓊鼻，鮮艷的嘴唇。一副精緻的五官暴露在空氣中，一股難以言明的氣質透過面容流露出來。

    葉傾城，不！應該是江東郡主孫尚香呆呆地望著銅鏡里的那個女人。

    那是自己嗎？不，那不是！千年前的自己，英氣勃發，敢與男兒爭烈，那是一個什麼日子？是鐵鎖橫江的戰船，還是連綿不絕的火焰？對了，是紅色！是張燈結彩，是喜氣洋洋，劉皇叔劉備來江東與哥哥孫權聯盟，還想迎娶自己。可是，一場夢卻將自己帶入了無盡的黑暗，那一場夢，將自己的靈魂與肉體分離，肉體腐朽於塵世，而靈魂則拘禁於黑暗，天地仿佛一座囚籠，將自己與過去永遠隔絕。

    千年中，一個遊魂遊走在空虛黑暗的世界裡，如迷途的羔羊，東走西撞，如此漫長的歲月里，她甚至都快忘記了自己。

    直到他的出現，打碎了那囚籠世界，她的世界裡重新透進了第一縷陽光。她想做一個嶄新的自己，於是他給她取名叫葉傾城。她不知道這是網絡小說中爛大街的女主名字，她只知道「嫣然一笑，迷下蔡，惑陽城」這千古流芳之句。若不是千年的緣分，兩個跨越了時空的人怎麼會碰到一起。

    可明明碰到了一起，卻為何這般造化弄人，一個沒有經脈沒有血液沒有骨頭的行屍走肉，跟鬼又有何區別？人與鬼之間，又怎能結合呢？

    既然如此，那這所謂的新生也沒有必要了，孫尚香也好，葉傾城也罷，都只是一副虛幻的皮囊罷了。

    兩行清淚划過臉頰，花非花，夢裡枯榮曾記否？月非月，不減清輝千年色。

    ……

    「咦？傾城呢？」李念白調息好了，睜開雙眼，外面天空已經慢慢拉起了黑幕，屋內卻只看見鍾九道坐在另一邊，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鍾大哥，傾城呢？」李念白問道。此刻他運功完畢，渾身舒坦，就想找一個人分享此刻的愉悅。而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葉傾城了。

    「沒有經脈，沒有血液……沒有經脈，沒有血液……」鍾九道充耳不聞，在那裡喃喃自語。

    「沒有什麼？」李念白好奇地問道，等了一會兒，見鍾九道根本不想搭理自己，搖了搖頭出門去找葉傾城。

    不料，葉傾城的房門緊閉，沒有點燈，敲了半天門裡面也沒有動靜，該不會是出門了吧？可是這麼晚了她又能到哪去呢？

    李念白坐在葉傾城房門前，無聊地等候。

    驀地一陣寒風吹來，李念白一下被凍醒，雖是暮春時節，可在這青州，夜晚的風依然有些冷。

    「咚咚」，門敲響，門無聲，門緊閉。

    李念白起身，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胳膊，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房間，舉起的手卻不知為何，遲遲不敢再拍下去。

    放手，轉身，離去。

    ……

    今天要開始第三場比試了，一大早就有侍女為李念白梳洗，想當初李念白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習慣了自己這一頭長髮。

    隨後有僕人請李念白去府門口，李念白晃了晃還有點暈乎乎的頭，推門而出，對面是葉傾城的房門，依舊緊緊關閉著。

    「李公子，老爺已經在催了，我們還是快些去吧。」那小僕說道。

    「好好，我這就去。」李念白有些手忙腳亂地說道。

    到了州牧府門口，李念白才發現曹定北父女，趙青風父子都已在門口等候。

    「哈哈，念白賢侄，就等你了。」曹定北打了個招呼。

    李念白笑著以示回應，他回頭張望了一會兒，卻不見鍾九道和葉傾城兩人的身影。

    「哈哈，今早有丫鬟稟告說，葉姑娘今早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來給你送行了。」曹定北笑眯眯地說道。

    李念白心裡突然泛出一種不安感，不舒服？從昨天傳授完武學，鍾九道和葉傾城兩人就變得怪怪的，一個喃喃自語，一個閉門不見。莫非鍾大哥給傾城傳授過程中出現了什麼變故？

    不對，等會兒！李念白望著曹定北，張嘴問道：「送行？送什麼行？」

    曹定北解釋道：「剛剛你還未來，我此前已經向鳳雲賢侄說過了，如今再與你說一遍吧。這第三場比試，乃是前往絕命峰，這絕命峰在離城東五十里處，這次比試將由你倆和我兒靈雀三人一同前去，我已將比賽內容放進了錦囊中，錦囊由靈雀保管，她也是你們這一場比試的考官，具體比什麼到了那裡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說完，「啪啪啪」曹定北連拍三下，隨即有下人牽出了三匹馬，三匹馬兩黑一紅，體型甚是高大，筋骨強勁有力。只聽得曹定北說道：「這三匹馬都是從北方狄族商人手中買到的純種馬，奔跑迅速，耐力極強。它們已經馴服好了，你們就騎著它們前去吧。」

    曹靈雀自是一眼看中了那匹紅馬，她摸了摸紅馬的馬頭，那紅馬微微閉眼，竟十分享受曹靈雀的撫摸。只見她雙手按鞍，一隻腳踩在馬鐙上，旋即翻身上馬，動作極其流暢。

    這邊趙鳳雲也是輕輕鬆鬆地就上了馬。只有李念白，站在那裡一臉尷尬的樣子。

    「念白賢侄，怎麼不上去呢？」曹定北問道。

    「嘿嘿，我看這小子八成是不會騎馬吧。」趙青風眼睛毒辣，一眼看出關鍵。

    李念白心中一凜，看來這趙青風已經懷疑上自己了，加上今日少爺出行，「僕人」鍾九道卻沒出來相送，擺明了就是有問題。幸好現在還在比試之中，趙青風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揭露自己，哼，都怪曹定北這老狐狸，害得自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他一個謊言。

    李念白反應也是很快，念頭剛轉，隨即應答道：「曹伯父您忘了嗎？小侄從小體弱多病，經不起馬的顛簸，因此出行都是乘轎。」這一下將曹定北也拖下了水。

    這小狐狸！曹定北臉上神色不變，當即接下話茬，「那賢侄需要我給你準備個轎子嗎？」

    「不用了！」聽著曹定北怪裡怪氣的口氣，李念白義正言辭地拒絕道。「區區一匹馬，怎麼可能難得到我！小侄雖身體不好，但這點顛簸倒也承受的住！」

    李念白硬著頭皮，走到剩下的那一匹馬面前，心中默念道：馬兒，馬兒，給個面子，讓我安穩騎上去。他學著曹靈雀的樣子，想翻身上馬，卻不料上到一半，那馬兒打了一個響鼻，一個激靈將李念白抖落下來，將他摔倒在地。

    「哈哈哈，李少爺，需要我教教你嗎？」趙鳳雲在一旁譏誚道。

    李念白回敬道：「不用了，你教的我可學不會。」

    隨後再一次上馬，這一次倒是成功坐上去了，他突然想起以前看他人騎馬時的情景，他摸了摸馬頭，手中捏住韁繩，雙腿輕輕一夾，果然馬兒開始動了起來。

    「哈哈，趙公子，怎麼樣？本少爺可是自學成才！」李念白得意地說道。

    趙鳳雲哼了一聲，表示不屑與之說話。

    「啪啪」曹定北又拍了兩聲，隨即有兩個僕人端著兩個盤子，「這是給你們準備的乾糧和銀兩，你們帶上就出發吧，一路小心，早去早回。」一旁的趙青風也在跟趙鳳雲囑咐著什麼。

    「葉……」李念白回頭望著那空洞洞的大門，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走吧！」曹靈雀這個冰美人終於動了朱唇，在一旁說道。

    「曹伯父，幫我轉告葉傾城，讓她乖乖在這裡呆著，等著我回來。」李念白說道。

    「話我會帶到的，你放心前去便是。」曹定北說道。

    曹靈雀一馬當先，在前面帶路，趙鳳雲向趙青風抱拳道：「父親，孩兒去了。」待趙青風點了點頭，他便追了上去。

    唯有李念白，孤零零地隻身一人，沒有人與他告別，勉強算是好友的鐘九道和身邊人葉傾城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莫非他們倆……李念白腦海里開始胡思亂想，心裡有些發堵。

    他駕著馬，渾渾噩噩地跟在兩人後面，前面那一男一女，並馬而行，在李念白眼中仿佛成了天生一對，自己孤零零地在身後就像一個拖油瓶，一個電燈泡一樣。

    馬蹄聲噠噠地踩在了李念白的心裡，那種感覺是，一種久違的孤獨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