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應聘，被刁難的人生

    如今的x市，歸地上城中部聯盟管轄。

    這輛高價的「火星探索者」還是挺靠譜的，全自動導航，無人駕駛，穩穩到達地上城。

    地上城的建築沒有發生多大變化，只是道路暢通多了，或許是空中那兩個城的阻擋，一日基本沒有陽光。人們只能靠享受陽光浴，以及購買陽光爐。可這陽光爐畢竟不是真正的陽光，這就使陽光浴成為了搶手之貨，又為政府增添了一個公共收費項目。

    這是武韋五十年來第一次腳踏大地。

    x市，已經不是那個熟悉的繁華鬧市，安靜得猶如北歐邊陲的安詳小鎮。沒有了交通阻塞，沒有了擁擠人流，不習慣。

    遙想那時，作為表演專業畢業的，面試的時候，總是被百般刁難，而最終也是沒有被錄取到。奈何人生，一張美美的臉，是多麼重要。

    「目的地已到達。」小蜜在一旁提醒發愣的武韋。

    按照小蜜的引導，武韋把那輕如羽的箱子轉變為方形，系在了背後，裡面的東西不知會不會變了形狀。

    面前，是一間平房，裝飾還是有五十年前的風格。

    武韋微微一笑，踏進了「老王最大歡笑團」的大門，這名字，也是挺……洋氣的。

    推門而進，似乎是熟悉的建築特色，只是加上了無噪音的地板，發光發亮的天花頂。看來這年頭，豆腐已經被建築材料家族開除了。

    順著熒光牌的指引，武韋來到了劇團的面試處。

    也只有寥寥幾個女生排著隊，看來演員，或是干喜劇這行的人，已經是越來越少了。至少，在半空中，武韋是看不到這些的。但是為什麼，都是女生……

    只有幾個人，卻是過幾個小時，等得武韋脾氣盡無。

    「下一位，武韋！」

    終於，有人叫到了他的名字，看來是半空城的胖妞把他的資料發過去了。

    武韋重重地吸了口氣，讓小蜜待回電子簿內，自己走到了面試官的面前。

    五十多年前的緊張，也隨著歲月而消失，如今是超現代，那時所存在的困難，或許不會再有。至少，武韋是這麼想的。

    裡面坐著四個面試官，兩男兩女。一位尖鼻瘦臉男，另一位是胖嘟嘟的臉。至於兩女的，用武韋的話來說，都是美女，一位應該是將近中年，另一位看起來也只是二十上下，也不知有沒有化妝。

    「各位面試官好，我叫武韋。」武韋立刻低頭彎腰打招呼。

    誰知那瘦臉男眉頭一皺，心中倍是不痛快。剛剛與那幾個面試的女生暢聊了三小時，還是挺有興致的，誰知這一來，就是個平頭短髮男，什麼心情都丟了。嫌棄之時，瞥了眼這傢伙的資料，又是問道：「你是冬眠者？」

    「是的。」武韋歪歪頭道，也是無奈，似乎這冬眠者就要遭受別人異樣的目光。

    在此之前，瘦臉男也是簡單看了看武韋的資料，此刻卻是對著身旁中年女人道：「還是四十年，媽，比你還老啊。」他說完對著那中年女人大笑。

    中年女人臉色微微一變，心想這兒子真是不會說話。

    「請坐吧。」中年女人為緩解尷尬道。

    武韋也假裝傻笑著，走上前坐下。

    那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看到了武韋平平無奇的外貌，也是微微側目，卻沒有說話。也不能說是不喜歡，最多也是嫌棄而已。

    「我們劇團現在只剩下一個龍套演員的位置了，你還願意應聘嗎？」中年女人問武韋道，語氣還是聽著讓人覺得舒服。

    「我願意。」武韋不假思索道，自己都是這新世界的一個無業游民了，還有資格挑食嗎……

    「作為老古董，你對現在的世界還了解嗎？」那胖子嘲諷問道，說完旁邊的瘦臉男反而笑得開心。

    老古董這詞，還是當年武韋與老爹吵架的時候用的，誰知現在卻反被嘲諷了，倒是不生氣，心平氣和道：「還是有所了解，雖然那個半空城發展得挺快，但地上城還是跟以前的差不多。」

    胖子見其沒多大反應，也只有再想想辦法嘲諷他。

    武韋沒想到，這世界依然還是那個樣，要看臉，愛看人笑話。只是又想到自己那慘澹的餘額，只能是低聲下氣跟他們說話。

    那個瘦臉男想發言，看必也沒有什麼好話，只見其揚嘴一笑，道：「我之前看過一部電影，是你們現代人拼命賺錢，就是為了買房供樓，過的儘是些苦日子，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我還是看不懂了。」說完，又偷偷笑著。

    這不正是這些嗎？奇怪？搞笑？作為一個活在現代的人，就從來不會認為這苦日子是搞笑的。武韋深深呼氣，淡淡道：「是的啊，那些都是苦日子。」還是咽了一口氣，把那些年來的牢騷都吞進肚子，就像女友從沒埋怨過自己，那樣簡單。「那個年代，有許多目標。我們都朝著目標前行，似乎遙不可及，卻又伸手可觸。買房買車也只是其中一個罷了，活在那裡，而不是夢裡。至少那個年代，有人願意陪你吃苦一輩子，那才是真正的愛，一點都不虛偽。」

    他沒有說得聲淚俱下，只是微微感慨，沒有埋怨。

    瘦臉男聽得倒是不在意，活在超現代的他，根本沒什麼感覺。房屋是申請就會有的，汽車這種東西確實沒什麼必要的，這社會，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壓力，只有活在半空城的人為「上空」在作努力。

    四位面試官，只有中年女人微微點頭，似乎只有她與那年代是最相近的。

    見場面冷下來，瘦臉男作為這次面試的主官，立刻又問道：「你覺得自己符合演喜劇的條件嗎？」

    「符合。」武韋毫不猶豫，「我之前就是演員（龍套，客串小品，無名小卒，噓……），我相信我可以。」

    「好，那我問你。」瘦臉男露出了標準的奸笑臉，「我們當中，誰的顏值最高？」

    五十年後還有「顏值」一詞？就姑且當是有吧，畢竟都那麼重視。這真是一個套路性的問題，似乎怎麼答都是得罪其他三人。

    只見武韋微微一笑，想都不想了，答道：「帥哥你這麼說，我也不難回答了，反正我是最低的了，最高的那個，你們不嫌擠的話，還是可以排在一起的。」

    「我是問你，我們四個之中誰顏值最高？」瘦臉男不依不撓地問道，惹到中年女人不滿地盯了他一眼。

    武韋依舊微笑：「誰決定通過我的面試，誰就最高，但我相信，您們四位，都會決定通過的，對不對？」

    面對武韋的無賴，瘦臉男面色平靜地又問了一個問題：「我們當中誰最丑？」

    「誰說話當然就是誰最丑啦，當然，現在說話的我。」武韋微微一笑道，他也基本清楚，這面試即使是厚盡臉皮，也是難得成功。「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美麗的人不愛說話。」說完，隨後把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年輕女子，誰知得到的也只是她的不屑目光。

    瘦臉男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忍住怒氣繼續刁難道：「你的缺點是什麼？」

    「過於執著，過於追求完美。」

    「那你不合適我們的職位了，一個龍套不需要什麼完美。」瘦臉男冷冷道。

    「小義！」中年女人喝住了瘦臉男，不滿地看著他。

    瘦臉男面對這其母親的嚴肅目光，不退縮反倒氣焰更高，對著母親也敢嗆話道：「媽，爸說了，這一次的面試，決定權在我手上。」

    「別胡鬧！」中年女人輕輕訓話道，語氣聽起來卻像是教訓未懂事的孩子。

    瘦臉男一臉不屑，這不屑，是對著武韋。他母親的話語自然是沒聽進耳朵里，討厭這人，就得淘汰掉。

    「你明天不用來了，出去吧。」

    「好的，謝謝。」武韋假裝平靜，又是假裝客氣地道，心中頓時不忿。沒辦法，都願意放低身份，噁心地稱讚那個瘦臉男為帥哥，還是遭到了莫名的鄙夷。果然，這世界還是這樣，求職之路，為何就如此困難。

    他轉頭起身離開，沒有失望，並不會像幾十多年前一般。有些人是決定你命運的，他讓你失敗，你也無可奈何。

    「回去吧，供樓的老古董。」

    耳邊還隱隱約約聽到這句嘲諷之語。

    不生氣才是假的，但是為了生活，武韋也只能忍忍，五十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小蜜，出來。」

    這機器小蜜蜂倒是機靈，滴滴一聲便出現了。

    「幫我找找五十年前的發展大道現在是什麼地方？」

    「好的，現在為您搜索……找到了，處於市中心56號。」

    「我們去那裡。」

    那時的回憶，會否還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