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木倫舊事

    「咋不看著點門口的攤位呢，萬一有人把咱家攤位上的肉偷走了呢！」男人說話的語氣很沖，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酒氣。

    他說完話之後，這才看了於大為一眼，原本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出言不遜一下，畢竟這屋子裡孤男寡女的，就算有小孩在，誰知道這倆人聊的什麼東西。

    只不過男人第二眼在看到父子倆這一身穿著以後，便悄悄地按下了心中的想法。

    兩個人穿著嶄新的羽絨服不說，戴著的狗皮帽子都是城市裡那些個有錢人買的精緻黑毛帽子，旁邊小傢伙穿的鞋也不是啥農村的棉鞋，而是那種大城市裡賣的成品過冬棉鞋，一看就是真皮的鞋子，讓人羨慕。

    「你回來幹啥！」黃琳琳看到自家男人進屋了以後，一點好臉色都沒給，仿佛兩個人之前就有什麼解不開的故事。

    「我咋就不能回來？我鋪子是我爹傳給我的，我想回來就回來！」男人說話的時候又偷瞥了一眼於大為，最後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是買肉的？」

    「看朋友的。」於大為壓下心中繁雜的情緒，朝對面男人淡淡開口。

    「看朋友？」男人一愣，隨後雙眼轉移到自家媳婦兒身上，意味深長的笑著問，「你朋友？看不出來呀，你認識的有錢人挺多呀，哎你說以前我咋沒發現你這麼水性楊花呢！」

    「趙世榮！！！你給我滾！現在這賣肉的生意都是我一個人在打理，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黃琳琳牽著自家閨女的小手，憤怒的朝趙世榮怒喝。

    「呵！我走不走那是我自己說了算。」趙世榮說完也不管黃琳琳是什麼反應，轉身就來到旁邊老木桌子處，就要把桌子下面的抽屜拉開。

    「不行！趙世榮！你在外面怎麼活隨便你！這錢是我賺的！你給我滾，滾！」黃琳琳眼看趙世榮又要從抽屜里拿錢，趕忙衝出去，雙手死死拽著對方要拉抽屜的胳膊。

    她此刻的臉既憤怒又委屈，還帶著悔恨與無奈。

    或許之前的時候，她還沒有如此窘迫，可今天不一樣。

    「滾開！老子特麼之前賺錢的時候你拼命往口袋裡劃拉，還給你爸媽買這買那！現在我用點錢就特麼往死了攔著！」趙世榮不管不顧，用力一把甩開黃琳琳，臉上帶著幾分猙獰。

    他為啥會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黃琳琳娘家人給害的！到處說他的壞話，沒事兒就來他肉鋪子這邊鬧事。

    說什麼自己賣肉昧良心，狗屁的良心！誰家賣肉不都這樣！

    市場裡誰不知道家家都有個鬼城，打水，缺斤少兩，甚至賣死肉不有的是，真以為當年他家買賣咋起來的！

    可結果自己這肉鋪子活活被黃琳琳他娘家給搞黃了。

    反正生意做不成了！那他也不做了，就這麼耗著吧！

    「哎呀！趙世榮，你特麼不是人！」黃琳琳被摔得一個俱裂仰倒在地。

    「我不是人？你也好不到哪去！誰知道你又勾搭上哪個野男人，之前是那個蓋房子的小黑子，這會兒又來了個傻大個水性楊花。」

    「黃琳琳你也別得意，等我贏了錢，回頭就把你給踹了，老子特麼早受夠了你了。」

    趙世榮一邊伸手在抽屜里的錢堆中亂抓，一邊借著酒勁兒罵罵咧咧。

    於大為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姑娘看到媽媽被推倒在地，蹲在黃琳琳身邊哭的泣不成聲。

    而小姑娘的親爹卻好像啥也沒看見一樣，眼中只有對抽屜裡面的貪婪。

    也就在對方要把抓錢的手塞進口袋裡的時候，於大為的一隻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對方的手腕，而後眼神犀利的盯著面前這個男人。

    男人身高跟於大為差不多，一米八左右，也有北方漢子的粗獷，身體魁梧。

    不過於大為卻感覺這傢伙外強中乾，人狠不狠其實從眼神和微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這人看自己的時候只敢斜著眼睛偷撇，跟媳婦兒鬧的時候，也是離自己有些距離的時候才敢。

    果然，也正如於大為所想，趙世榮發現自己手腕被人鉗住以後，本想狠狠甩開，可愣是停在空中半分也動彈不得。

    於大為好歹跟著修理廠的師傅們偶爾修修車，身體素質自然沒的說。

    再加上他一直都很潔身自好，身體陽氣充盈，精力充沛，根本不是這種腳步虛浮的人可以比的。

    「你，你特麼給我撒開！」

    「呵呵，跟誰倆他媽他媽的，趙世榮，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誰。」於大為眼神漸冷，右手攥著男人的手腕，按照自己的心意往上抬，一直抬到自己眼前。

    趙世榮或許是被抓的疼了，酒勁兒消退了一些，再看於大為的時候眼神明顯變了變，而後眼神中出現了一抹震驚，眼底之中更是帶有幾分恐懼。

    「於，於大為？」趙世榮有些不太確定，對方的臉型眼睛跟於大為從前很像，但十年前的於大為比現在更年輕，也更瘦弱一些。

    「還不算瞎。」於大為狠狠將對方的胳膊一甩，對方手裡的零錢全都灑在了地上，胳膊也在空中晃蕩了一下。

    「今天這事兒我沒看就算了，既然我回來了，我看到了，就不能讓你這麼欺負人。」

    「行，於大為，你給我等著啊，等著！」別看趙世榮長的五大三粗的，可對上於大為的目光心裡也是不住的打怵，他可忘不了當年自己被套麻袋挨揍的事情。

    於大為沒說話，只是看著趙世榮離開的背影，嘴角揚起了不屑的冷笑。

    從前這狗日的就這副德行，欺軟怕硬慣了，看見比自己強勢的人，就孬的跟孫子似的。

    「琳琳，你沒事兒吧？」等於大為再回頭時，已經看見黃琳琳站起來了，並且已經把地上的零錢都撿起來放進了抽屜里。

    「沒事兒。」黃琳琳佯裝倔強，甚至還扭頭朝於大為笑了一下，可眼睛裡明顯能看到有淚珠在打轉。

    「唉」於大為最見不得女人帶哭不哭的這齣，他先從口袋裡拿出兩塊錢，遞給於沐雨，然後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去，帶著你妹妹買點小零食吃去，別走太遠，菜市場裡就有賣好吃的。」

    「嗯，知道啦。」小沐雨很懂事兒的點點頭，他也被剛才的事情嚇到了，差一點他就準備出手幫自家老爹了。

    奈何自家老爹蠻強的，他也看明白了，爸爸的這個同學被自家丈夫欺負了，那他就帶著旁邊的小妹妹出去一下吧。

    成年的世界很複雜，這是乾媽說的。

    所以，每次不論是乾媽不開心，亦或者是爸爸媽媽要商量事情的時候，他都會很懂事的出去玩。

    他知道，這跟他們小孩兒沒啥關係。

    「我們，我們去哪？我想找媽媽。」小女孩怯生生的跟在於沐雨身後。

    「去買糖吃，市場上有賣糖的嗎？」於沐雨回頭看著眼睛紅紅的小女孩。

    「嗯嗯，那邊。」小女孩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好，你愛吃唆了蜜還是水果糖？」

    「都愛吃。」

    「好吧，那就一樣買一點，但是不能都吃，我乾媽跟我說小孩子糖吃多了長蛀牙。」

    「蛀牙？啥是蛀牙？」

    於沐雨一愣，他還真不知道啥是蛀牙，當初乾媽說少吃糖容易長蛀牙，他就很聽話的少吃了，甚至平日都不怎麼吃。

    「蛀牙嘛，就是黏黏糖住在了牙裡面，時間久了就會很疼，反正吃多了就是挺難受的。」於沐雨微微有些臉紅，他忽然感覺老媽說的對，他的書還是讀的少。

    「哦」小女孩也不懂，所以還是比較信服比自己大好幾歲哥哥說的。

    肉鋪的屋子裡，於大為跟黃琳琳經過短暫的沉默，還是於大為嘆了口氣主動開口：「你的事兒，我聽你爸媽說完反正是挺震驚的。」

    「本來這是你的家事兒，我不好說什麼，可身為老同學我還是想忍不住說兩句，真的，你當年是咋想的呀。」於大為找了破舊的椅子坐下，十分無語的搖搖頭。

    當初這個趙世榮就纏著高中上學的黃琳琳，因為這個，於大為、艾勇強和孟凱他們仨沒少給這傢伙套麻袋。

    當初三個人都以為黃琳琳真的很討厭趙世榮，打的時候那真是不留手。

    也就黃琳琳是女的，不然當年一中就不是他們仨在整個年級叱吒風雲了，還會算上黃琳琳。

    「呵呵，作孽唄。」黃琳琳苦笑了兩聲，從角落裡拿出一個藍色的塑料暖壺，找一個還算乾淨的紅白花玻璃杯，倒好熱水給於大為遞了過去，「今天謝謝了。」

    「你跟我還客氣啥呀。」於大為喝了口冒著熱氣的熱水，咂巴咂巴嘴又說：「不過四弟呀，日子再這樣過可真不行，你不為你父母想想，你也得為你孩子想想，你沒看見趙世榮剛進屋把孩子嚇啥樣。」

    於大為能感覺到，老同學不願意提起跟趙世榮在一起的事情，他也不過多探尋，可眼下這樣繼續過日子，受傷的肯定還是這母女倆。

    「四弟」這個詞被於大為說出口的時候，黃琳琳微微晃了晃神，這個稱呼在當年上學的時候，孟凱曾經提過。

    趕上四個人一起去校外玩兒，或者在學校幫老師批改卷子的時候，孟凱總是拿「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弟」來說自己。

    這一聲「四弟」，也讓她跟於大為之前多年不見的疏遠感消失了一些。

    「大哥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娘倆生活全靠著這個肉攤，上面的經營許可證都寫著趙世榮，真要是趙世榮跟我們翻臉，我們娘倆到時候可就得喝西北風了。」黃琳琳伸手捋了一下額前的劉海，露出那張如今略顯滄桑的娃娃臉。

    於大為甚至能看到，劉海之前遮擋的眼眶處，還有幾分沒有消下去的瘀青。

    「這些東西都是次要的，但凡你黃琳琳想要做的，就從來沒有你做不到的。」於大為看著黃琳琳，「我想就算過去這麼多年，老師總是誇獎你的那份聰明才智肯定還是沒有變的。」

    於大為看了一眼門口探頭探腦的兩個小傢伙，還有外面準備買肉的兩個老太太，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一沓錢放在了桌子上，不多也就一千。

    「你這是幹啥！」黃琳琳看見於大為往出拿錢，頓時感覺到了尊嚴被踐踏了，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你想哪去了，不是白給你的，我遇到了點事兒，需要你幫我個小忙，而且這個事兒雖然不難，但只有你能辦。」於大為把錢按在了桌子上隨後又說，「這會兒我就先不打擾你了，晚上六點吧，我再來接你，你帶著孩子，咱們找個地方吃個飯細聊。」

    「那，那行但錢拿回去，只是幫個忙也不算啥。」黃琳琳還在堅持。

    但於大為卻頭也不回，帶著大兒子已經走了。

    黃琳琳站在門口，默默的望著當年的老同學遠去，心思五味陳雜，一些曾經快樂的校園時光仿佛不要命似的，瘋狂在她乾涸的心田裡的穿梭。

    車上，於大為還在想黃琳琳的事情，之前他想過黃琳琳可能大學之後回到這裡有了一份正經的工作，或者留在大城市有了一個不錯的生活。

    本來抱著試試的心態，想看看琳琳同學還在不在老家，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樣的黃琳琳。

    「也不知道孟凱艾永強他們倆知道不知道黃琳琳的事情。」於大為是知道孟凱艾永強都出國了，但具體去哪個國家，或者啥時候回來過他還真不清楚。

    上輩子自己就算是在呼市開了公司，也沒有這兩個人什麼信息。

    最後反正是聽老姑父說過，這倆人好像是在自己回呼市開公司之前的兩年，就已經舉家搬出國了。

    「爸爸，要幫幫琳琳阿姨嗎？」副駕上小沐雨好奇的看向於大為，然後十分講義氣的拍拍胸脯，「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媽，琳琳阿姨太可憐了，我都想揍那個叔叔了。」

    「嘖，我怎麼說的來著？習武，學散打不是讓你好勇鬥狠的，只是一種自我保護而已。」於大為瞥了一眼大兒子，十分嚴肅的開口。

    「那我把這事兒打電話告訴我媽？讓她幫忙？」小沐雨似乎是感覺到老爸不太想幫忙呀，畢竟他都不願意讓自己出手打大壞蛋。

    「咳，兒子，大可不必。你媽媽天天日理百機的忙得很，這事兒我覺得咱們父子倆就能搞定，你說呢？」

    「爸爸，你成語又用錯了，是日理萬機！」小沐雨嚴肅糾正。

    「呵呵，日理萬機說的是皇帝，咱們平頭老百姓日理百機才正常。」於大為朝兒子笑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建議，但一切還得看黃林林本人是怎麼想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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