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北懿鈺

    北懿王朝

    拂曉時分，旭日的暖光也喚不醒沉睡的都城。一窩蟻  m.yiwoyi.com有位身著破舊儒衫的老者突兀地立在這條空無一物的長街上。黃濁的眼珠悲切地凝望著盡頭的皇城。他佝僂著身子杵著拐杖，拖著一條殘腿步履蹣跚地向前挪動著，顫巍巍地從衣襟中掏出一把冥紙費力地拋向天空，高聲呼喚道：「邪帝禍世，民不聊生！」

    一片片雪白的冥紙像是還未來得及降落世間的春雪，冰冷地砸在老頭的臉上。時斷時續地呼鳴驚醒了周邊商鋪的居民，推動窗欞的吱嘎聲絡繹不絕，但也只有幾個不怕事的才敢探出腦袋來向下張望。暖香閣的姑娘們就是其中一例，她們裹著寬大的外袍，趴在窗棱上笑語盈盈地朝著樓下的老者揮舞著手絹。

    「老爺子，天還未亮透就開始吊嗓子啦！您行行好唄，奴家剛睡下，可禁不起您這番折騰......」尾音綿軟無力，惹得鄰家漢子掩窗偷樂。

    「哎，勾欄戲子又怎知民間疾苦啊！邪帝禍世......」

    鎧甲聲接踵而至，十幾個高大身影將老者團團圍住。剛想回嘴的勾欄美人見情形不妙，趕忙將叉竿收回。就這一會兒工夫，剛被喚醒的長街又恢復了靜默。

    「我當是誰這麼沒有眼力勁，竟敢在吾等泱泱帝國撒野！又是您啊，錢老！」

    為首的將士摩挲著下顎的絡腮鬍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緊盯著錢忠高喝道：「聖上高抬貴手，念在您是三朝元老的份上一再忍讓！您到底想要什麼？國力強盛有何不妥？為何三番五次要阻攔征戰！」將士瞪著他的牛眼，向錢忠壓了過去，瘦小的老頭兒完全被淹沒在陰影之下。

    錢忠雙手用力撐著拐杖，妄想將自己佝僂的脊背挺直，可一切終是枉然。一連串的咳嗽聲阻斷了他掩藏在心底的肺腑之言。就在這時一股酸臭味充斥著他的口腔，牛眼將士早已聽厭了他滿口的仁義道德，冷漠地扯下自己的汗巾塞入他的口中。

    「聖上仁慈，特命吾等送您老歸家！」

    錢忠不在掙扎或許草蓆裹屍的下場反而會是他最好的結局吧。

    「大人，錢老他......」

    驢車帘子被緩緩放下，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吳浣顯得異常平靜。

    「去西市口老孟家，取一口上好的棺材送至亂葬崗，再叫幾個靠得住的夥計將老師入殮。」

    「可是大人......」車夫有些遲疑，他早年混跡於市井之中，眼下情形他也見過不少，而世人多半會選擇明哲保身，可他家主子......

    「放心去做吧，我定能全身而退。」

    北懿帝宮——乾陽殿

    「不！別走！」伴隨著一聲驚呼，北懿鈺從龍榻上驚醒。他抄起擋在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髮絲，大口喘著粗氣。正想起身，左手指尖碰到一處冰涼，側眼掃去一個墨發玉肌的女子側臥於龍榻內側。他眼底掠過一片寒意，並未理會床榻上的女子，拾起卷落在地的外袍轉身向浴池走去。

    初春的泉水帶著刺骨的寒意籠罩著他每寸肌膚，可比起他每夜承受著的撕筋挫骨的疼痛來說反而多了一絲舒坦。

    「她是你找來的！」

    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屏風後凝聚成型，悠悠然地繞了進來，俊逸的臉上堆滿了笑意。

    「你每夜都要被魔血吞噬，不得好眠，找個樂子替你緩解一下痛楚，何苦而不為呢？再說，你可是我最完美的傀儡，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死！」

    五年的朝夕相處，他早已分不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烏桕尊者還是墨奕軒，亦或者他們一直都是同一人。

    「你帶來的人，自己處理掉！」

    墨奕軒擺擺手，說道：「真是冷酷無情，要不是看你夜宴時一直盯著那個舞姬，我也不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帶來。不過她的身份好似不一般，現在已然成為了一具屍體，是得想個法子應付過去......」

    「什麼？屍體！」北懿鈺悶哼一聲，昨夜一幕幕施暴的畫面如洪水般湧入他的腦中！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狼狽地爬出了浴池，污穢物吐了一地。

    「小鈺兒，你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也不見你這副模樣。怎麼殺個女人讓你那麼反感？還是把這個女人當作了誰？」

    他那意有所指的話語，壓垮了北懿鈺最後一絲理性，他渾身戰慄，體內的魔血直衝顱腔！他五指成爪猛地向後一揮，竟在墨奕軒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口。看著狀如魔獸的北懿鈺，墨奕軒仿佛看到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即將誕生，絲毫不顧及臉上的傷痕，張開雙臂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哈哈！不要拒絕體內的力量！來啊，湧現出來吧！」

    北懿鈺的眸子被血水染紅，眼前只有一個模糊的虛影在晃動，耳邊嗡嗡的聲響令其狂躁！

    「殺了他，殺了他！」耳畔傳來低沉的囈語，他的心越奏越響，那嗜血的快感達到了頂峰！他低吼一聲向著那團模糊的虛影撲去！眼看他鋒利的爪子就要穿透那人的身體，可他終是停下了......他的眼前不斷閃現出昨夜那女子悲悽哭喊求饒的模樣，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淌。他用力攥緊拳頭重重砸向了地面！

    真是無趣啊！墨奕軒不屑地盯著眼下蜷縮成團的男子，轉而一笑，手掌揉著他的腦袋輕聲說道：「別擔心，我會讓那個女人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你面前！乖，過來......」

    再次回到寢宮，一個如瓷娃娃般神色空洞的少女就坐於床榻旁，脖頸處那些觸目驚心的掐痕讓北懿鈺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

    「不用擔心，現在的紅紅還未能完全與她融合。」

    墨奕軒坐在「她」身側，和往常一樣撫摸著「她」的腦袋。

    「主，主......人......」少女僵硬的折過頭，斷斷續續吐著她眼下最想說的事，接著腦袋以外，靠在他的肩頭沉沉睡了過去。

    「這、這是你的赤練花蛇？」

    「以紅紅的修為早可修成人形，只可惜她心智尚幼，就先給她找具肉身，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至於怎麼和外界交代，你應該已經想好了對策吧！不過呢，她好歹是一位鄰國的公主，可別虧待了......」

    經過一番激盪，少年天子終是拾起帝王氣魄，一杯涼茶下肚，周身冷峻的氣勢展露無遺。

    「五年了，離你們的預期還有多遠？」

    「呵呵，千年萬年都能忍，何必在乎這短短几年光陰。不過，我們是要加快腳步了。有些難纏的傢伙早晚會發現這邊的動靜，趕在有修仙者參與進來之前，我們要儘快將萬血陣煉製完成！」墨奕軒將少女平放在龍榻上，慢慢向北懿鈺靠近。

    「外面那個瞎嚼舌根的老頭，我已經處理掉了。不過還有個傢伙默默替他收了屍，需要一併處理了嗎？」

    「不必，吳浣為人處世一貫如此，無需提防。若是對此事不聞不問反而要多加留意。只是，你別忘記答應我的事！」

    「放心，那兩個丫頭都活得好好的。不過她們都成了修仙者，可你？」

    性情惡劣的他，特喜歡看別人手足無措的模樣，尤其是眼前這個他心愛的傀儡！

    北懿鈺冷笑一聲，回應道：「那就要看尊者有沒有本事把我打造成獨一無二的存在了！」

    「哈哈！說得好！我會把你的仙根和魔性調和好的。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痛苦，你那似鬼非鬼的模樣，我倒是萬分期待呢！」

    墨奕軒狂笑著消失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中。那抹陽光透過門扉打在北懿鈺的後背上，將他無力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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