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什麼？我先要替他活！（一）

    週遊站在人群之中，正了正脖子上的領帶，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一下有些起伏的心情。

    「第六面，成敗在此一舉！」

    雖然已經拿到了六個一流公司的ffer，但這次是世界五百強中名列前茅的公司，更是週遊最中意的項目運營部，週遊勢在必得。

    「希望一切順利！」

    週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8時5分。」

    時45起床，7時完成洗漱，7時20分吃完早餐，乘坐0站地鐵，步行5分鐘，8時5分到達面試地點附近。

    一切都如預先計劃好的一樣。

    週遊每天都會制定詳細的行程表，也會嚴格按照行程表行事。這是他多年的生活習慣，也是他能夠從一個小縣城，考入世界名校——臨海大學的關鍵所在。

    勤奮、理性、自律，如一台機器一樣，按照既定的程序，完成每天的任務，實現最終的目標。

    經濟，法律、外語，計算機…

    大學四年，週遊嚴格按照這個程序運行，幾乎無休的拼命學習。他選修了他認為有價值的所有學科，幾乎接近滿分的通過了所有考試。

    「機器人！」

    「非人類！」

    「怪物！」

    這是大學同學對週遊的評價，從一開始的中性，到畢業時的滿含惡意。

    週遊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恨！

    好的工作機會如同稀缺資源一樣，週遊一個人占用了六七個，必然會影響到其他同學的就業，其他同學也必然會對他懷恨在心。

    但是，我不占用，你們就一定能夠拿到嗎？

    幼稚！

    與其惡語相向，不如多向我請教一些面試的經驗，爭取在其他的面試中取得成功。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們難道不明白嗎？

    「叮鈴鈴…」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484848」

    週遊將手機拿到面前，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這是什麼號碼？

    是有人在做惡作劇嗎？

    「叮鈴鈴…」

    電話還在響個不停，週遊緊緊盯著手機，拇指在屏幕前來回挪動，猶豫著要不要接聽。

    「嗡！」

    突然，週遊腦子裡一陣轟鳴，立刻愣在了原地。之後，他感覺被什麼東西從後面狠狠的撞了一下，整個人從前方兩個人之間飛了出去。

    「砰！」

    「嘎吱——！」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和車窗里一張驚慌的面孔，週遊立刻意識到，他被什麼撞進了車流，然後，被疾馳的汽車撞飛了。

    「哐！」

    「嘎吱——!」

    背後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緊接著又是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週遊如同一灘爛泥一樣，順著車後窗往下滑動，滑過後備箱，滑落在馬路上。

    「我怎麼會突然衝出人群？」

    腦海中浮現起這樣的疑問，週遊想要抬頭看看剛才所在的人群，想要弄明白終究發生了什麼。但是，眼前只有灰色的地面，只有冰冷、粗糙、帶著膠皮味道的馬路。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我…」

    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一絲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之後迅速席捲全身，感性戰勝了理性，週遊終於意識到，他馬上就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我想活！」

    出人頭地，回報父母，實現抱負。

    週遊有太多事想要去做了。

    可是…

    「我…不想死！」

    幽深的黑暗穆然降臨，雖然被無盡的懊惱和不甘所淹沒，週遊還是徹底失去了知覺。

    ………

    「週遊—週遊—」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突然響起一聲聲溫柔的呼喚，週遊只覺得眼前一陣光亮，整個身體似乎被一團溫水包裹住一般，原本消失的意識竟然漸漸清晰起來。

    「我沒有死嗎？」

    剛才的一切，難道都是——夢？

    週遊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仍舊是灰色的地面。他試著伸了伸手腳，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於是，用雙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之後，他回過頭去，發現身邊停著一輛車，車後窗被撞得粉碎，後備箱上滿是血跡，在車後的地上，是一具扭曲的屍體。

    這屍體趴在地面上，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公文包，身體一側凹陷，身下全是鮮血，脖子成九十度彎曲，令週遊想起了過年的時候，被父親割斷了脖子後，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公雞。「死的竟然如一隻雞…」心中泛起一絲自嘲，雖然百般不情願，週遊還是看向了這屍體的臉。

    尖下巴，稜角分明的嘴唇，高挺的鼻樑，清瘦的面容，雙目圓整，愣愣的盯著地面。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沒錯，是自己的屍體。

    「這是怎麼回事？」週遊習慣性的抬起右手，摸向自己的下巴。但是，當手觸碰到下巴的時候，手掌並沒有傳來任何質感，反而是一種抓住一團熱氣的感覺。

    「難道…」

    週遊將右手伸到眼前，舉起左手，伸出食指，緩緩戳向右手手心。當食指觸碰到右手的時候，一股溫熱從指尖傳遞過來，週遊略一遲疑，便繼續向前移動手指。

    果不其然。

    食指順利穿過右手的皮膚，進入右手手掌，從手背露了出來。

    週遊全神貫注，仔細體會。

    溫潤、圓滑，像將手浸泡在溫熱的油中的感覺。

    「是鬼魂嗎？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

    「週遊—週遊—」

    就在週遊與自己一貫的世界觀做鬥爭的時候，剛剛溫柔的呼喚聲再次響起，週遊順著這聲音抬頭向上看。

    在汽車的上方，一位身穿紫色旗袍的女士，正側著頭，左手掐腰，右手在向他招手。她漂浮在空中，一頭烏黑的頭髮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一雙眼睛如一汪秋水，嘴唇紅潤飽滿，身姿婀娜俏麗，看得週遊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少年，快過來。」

    這位女士見週遊還在原地發愣，右手拇指和食指併攏伸出，衝著他輕輕一揮。週遊只覺得前方一陣巨大的引力傳來，整個人瞬間騰空而起，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這位女士面前。

    「少年，你快看。」

    女士莞爾一笑，伸手指向下方。

    不知什麼時候，下方已經聚集了一群人。這些人將兩輛車圍在中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興奮的雙眼放光，有的撇著嘴一臉的嫌惡，有的臉上竟然掛著愉快的笑容。不過，不論有什麼區別，他們都做著同樣的事情——舉著手機，拍攝。

    「難道就沒有人撥打急救電話？就沒有人報警嗎？」

    週遊無語了。

    這時，兩輛車的車門被推開，兩個司機走了出來。周圍的人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將手機對準了司機。

    後車的司機一米七左右，微胖，上穿藍色夾克衫，下穿黑色牛仔褲，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週遊的屍體。前車的司機應該得有一米八以上，留著長長的頭髮，帶著墨鏡，一身皮衣。

    穿皮衣的司機走到車後，看了看車窗，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臉的嫌惡。「操！真t倒霉！」他咒罵了一句之後，走向在不遠處發愣的另一名司機。「愣什麼愣？還不趕緊報警！」

    另一名司機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仍舊呆站在原地，死死的盯著週遊的屍體。

    「對不起！」

    雖然仍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衝出人群，但自己的死，肯定會給這兩個司機帶來不小的麻煩，週遊自然會對二人心生歉意。

    飛來橫禍。

    不只是週遊，這兩位司機，同樣如此。

    「對不起？」女士好奇的看向週遊。「他們可是撞死你的人，你怎麼反而向他們道歉？」

    「他們只是工具而已。」

    「工具？」

    「嗯。」週遊點了點頭。「被別人利用，用來殺我的工具！」根據剛才的經歷，週遊肯定他是被人謀殺的。

    可是，終究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

    週遊看向周圍圍觀的人們，仔細打量著每一張面孔，想要從這些人的表情上，找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他不願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不錯。」女士似乎很滿意週遊的回答。「那你，」她提高了嗓音，伸手指向其中的一個司機。「想不想救他？」

    「救他？」雖然不情願，週遊還是收回視線，順著女士的手指看向微胖的司機。「他不是活的好好的…」話還沒說完，週遊立刻停了下來。

    微胖的司機在愣了一會之後，緩緩轉過身來，直直的盯著另一側車道的車流。他神情呆滯，嘴巴微張，雙手緊握，兩隻腳摩擦著地面，一點一點向前挪動著。

    自殺！

    這個司機想要自殺！

    「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這場車禍？」週遊無法理解。「機動車和行人發生交通事故，一般是機動車一方賠償。但是，機動車一方沒有過錯的，只承擔不超過0的賠償責任。現場有監控，又有這麼多目擊證人，完全可以證明死者的主觀故意…」週遊剛說到這兒，立刻發現了其中的問題，心情也穆然沉重起來。

    死者可是他自己！

    從現在的情況看，他等於是——白白被撞死了！

    「爸媽怎麼辦！我可是他們的獨生子！」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週遊心裡掠過一陣驚慌，但仔細計算了一番之後，又立刻冷靜了下來。

    父母都是退休職工，每個人有兩千多的退休金，又有單位分配的房子，從這起事故中，也能獲得幾萬的保險賠償，雖然將來會失去我的贍養費，但住在老家那樣的三線城市，應該也可以安度晚年。

    「呵呵，你果然是個奇怪的孩子。」就在週遊釋然的一瞬間，耳邊突然響起了女士的聲音。「老人不愁吃穿，就能夠安度晚年了嗎？」

    「你怎麼能知道我心裡的……」週遊大吃一驚。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女士仰起頭，語氣中滿是傲嬌。

    「我可是無所不能的——觀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