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屹立不倒

    咸陽的冬天格外冷，只是一夜的時間，紛紛揚揚的大雪就把咸陽城裝點成了一座潔白的城市。

    「嘶——」

    早起的樂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由得緊了緊衣衫。樂正不由得想起了後世的羽絨服，要是有那樣一個保暖的東西穿在身上就好了。

    但是這是在大秦，別說羽絨服了，就連棉衣也是沒有的。

    大秦時代的人怎麼度過冬天？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多穿衣服，僅此而已。

    屋內還是可以生火取暖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用的柴火。如果條件好一些的人家倒是可以用炭火，這個時候的炭火是木炭，是把木材特殊處理過之後做成的木炭。至於煤炭，現在並沒有大範圍推廣，畢竟挖煤是需要大量勞動力的，大秦現在可沒有足夠的人力去做這種事。所以煤炭一般都是用來鑄造和冶煉。

    「左校令，這是公子特意送來的羊皮衣。」

    樂正剛出屋不久，就有下人端來了一件衣服。卻是扶蘇知道天氣涼了，特意為樂正準備的羊皮衣。

    樂正接過來穿上之後，頓時感覺到暖和了一些，雖然羊皮衣不像後世的羽絨服那般得體，但是現在能有這個就算不錯了。

    「替我謝過公子。」

    樂正向下人囑咐了一句，就起身出發了。

    這幾日樂正還是很忙碌的，一方面要去將作少府改進造紙術，另一方面要去拜訪國尉尉繚。

    好在造紙的事不需要樂正親自動手，樂正指出來不足，自有墨家的子弟用心改進。現在將作少府造出來的紙張已經可以做到潔白平整，剩下的事情只是大量製作了。

    國尉尉繚那邊一直在聯繫組建兵家學派的事情，好在尉繚在軍中的威望還在，接到尉繚書信的蒙恬和王翦都表示對此事的支持。作為大秦屈指可數的兩個將門世家，王家和蒙家的態度基本就代表了大秦軍伍多數人的態度。當然正所謂多多益善，對於還活躍在大秦軍伍之中的名將尉繚也是多有聯繫的，雖然沒有過多透露樂正的計劃，但是組建兵家學派的事情仍然讓眾人歡欣鼓舞。

    畢竟能夠讓更多的將士看到那些兵家的典籍，這對於大秦整體的軍伍實力還是有很大提高的。說句難聽的，不光讀書人敝帚自珍，就算是這些名將世家也是有些敝帚自珍的。

    在大秦這個時代，學學問不是無私的。

    第一類就是有錢財，有財力才可以請名師教導，才可以讀書識字。像那些拜訪名師的學子，如果不是家庭富足能支持的話，哪裡有足夠的薪資求取學問。

    第二類就是有權勢，權勢帶來的不但是地位的提高，也有財力的富足，但是想成為有權勢的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首先你得有才華才可以做官。

    第三類就是將門世家，比如大秦的蒙家和王家，祖孫三代都是大秦將領，子承父業，對於領兵作戰的方法肯定是來自家傳。

    至於像戰國時代那些隱居山林的名師教導的弟子，那是另外一種機緣。只有吃得苦中苦的人，才能得到學問，最終遇到合適的機會一展才華。比如鬼谷子先生的幾位弟子，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

    但是總體來說，來自家傳的學問，的確有些敝帚自珍，不會輕易外傳，畢竟這是世家安身立命的資本所在。就是不知道尉繚是如何說服蒙家和王家同意這件事的，畢竟這會觸動他們世家的利益。

    「老夫告訴他們，敝帚自珍就是鼠目寸光，只有普及天下，才能屹立不倒。」

    這是樂正在詢問這個問題時，國尉尉繚的回答。

    就算是敝帚自珍的將門世家又如何？面對家族的存續大事，沒有人可以輕易忽視尉繚的話。

    畢竟成冊發行書籍就意味著大量普及，那就是廣為人知。

    古人是善良的，也是念恩情的。

    如果兵家把自己一直珍視的學問普及到天下，那麼所有受益兵家典籍的人都會感謝兵家人。

    就因為兵家人無私的把學問告訴了他們，而他們學到了，也會在心裡記著兵家的恩情。那麼以尉繚為首的兵家人都將因此而受益，面對世家傳承屹立不倒的誘惑，誰又能輕易拒絕。

    國尉尉繚看問題就是這麼直中要害，用更大的利益去拉攏將門世家，只有這樣才能拉攏到以王家和蒙家為首的將門世家，而他們也是大秦軍中的高層所在。

    至於墨家相理勤，終於在幾日後同意了樂正的建議。那就是改變墨家的理念，所有成冊發行的墨家典籍中將不再有墨家對於政事的看法，而是純粹的做一個以技藝稱雄的新墨家。

    做出這種決定也是在相理勤思考多日之後的決定，此時的相理勤只是代表了秦墨而已，無法決定另外兩家楚墨和齊墨的看法，但是對於樂正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畢竟能讓已經年邁的相理勤做出改變，這的確是很艱難的。相信相理勤也是切實想到了紙張的遠景，也憂慮於現在墨家的勢弱才無奈同意的結果。

    但是不管怎麼樣，樂正的大計劃中最終爭取到了墨家的支持，不過相理勤還有另外的要求。

    「什麼？要我加入墨家？」

    此時的樂正正在和秦墨巨子相理勤相對而坐，對於相理勤能同意改變樂正還是很開心的，但是萬萬沒想到相理勤提出改變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樂正要加入墨家。

    「是的，只要樂兄弟你加入墨家，那我墨家願意改變成冊發行的書籍，不過在我墨家內部依然會保留完整的典籍。」

    這就是相理勤的意思，只是發行墨家關於技藝方面的典籍而已，對墨家來說並不是很難做到的事。但是墨家內部依然保留著原本墨家理念的完整。

    這一切的前提是樂正要加入墨家。

    對於加入墨家這件事，樂正本身是沒有太大抗拒的，畢竟自己已經接到了墨家專屬任務，將來也是要為秦墨和整個墨家的延續努力的。但是相理勤提出的這個要求頗有點強迫的意味，這讓樂正感覺心裡有點不爽。

    相理勤似乎也看出了樂正心情，滿是皺紋的額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老夫這樣做委實有些強人所難，不過這是老夫的底線，你加入墨家那墨家就變。」

    「合著我不加入你就不變是吧？」樂正不由得在心裡感嘆道：「本以為這個老人家是多麼慈眉善目呢，原來也是這樣老奸巨猾啊，這是逼著我加入墨家啊。」

    加入墨家對樂正來說的確不會牴觸，但是樂正有自己的考慮，畢竟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整合力量對抗法家，一旦自己身上有了墨家的標籤的話，那樂正以後怎麼面對齊博士淳于越？要知道儒家和墨家一直是不對付的。

    但是如果不加入墨家的話，一旦失去墨家的力量，那本來就失去農家和陰陽家的大計劃更會艱難很多。

    「可是樂兄弟很為難？不願意加入我們墨家？」

    「巨子，學生願意加入墨家，但是可否告知學生，為何一定要學生加入嗎？」

    相理勤看到樂正並沒有拒絕，皺起來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

    「老夫已經年邁，自知時日無多。秦墨現在已經勢微，但是可堪培養的人才委實凋零，老夫是想為秦墨留下薪火。」

    相理勤有些渾濁的眼睛漸漸的湧出一道精芒，目光死死的看向樂正。

    「老夫希望將來有一天你可以庇護這些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