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故布疑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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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一陣狂風吹過,大量的枯枝敗葉隨風飄散至很遠,露出一座被枝葉所掩埋的黑色石碑。
石碑後是一條荒蕪的碎石小路,道路兩旁寸草不生,只見乾裂的土地,一眼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連接著何處。
石碑上的血色字符似是恆古不變, 仿佛萬年來緘默不言的智者,它雖是一言不發,卻始終毫不保留的告知來者,小路之後是一座少有人願意踏足的黑暗森林——
d級禁區,暗森林。
所謂禁區,便是活人禁地。
高聳的樹木遮天蔽日,巨大的樹冠仿佛一把大傘,茂密的黑色樹葉緊緊相依,猶如交錯排列的鱗片,隱約拼湊出一張痛苦的人臉形狀。
人臉眼神空洞,就這樣呆滯的凝望天空,痛苦的情緒仿佛能溢出來一般,讓人看久了便心裡發毛,似是被痛苦所同化。
這樣的人臉冠樹在暗森林裡並不在少數,它們遍地都是,和許多長著無數枝條的漆黑樹樁一起,共同構成了整個暗森林的主體。
和枝繁葉茂的人臉冠樹不同,這種漆黑樹樁雖然粗壯,但蔓延的枝條上卻是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大量的黑色枝條在地面四散蔓延,彼此間連結交錯,猶如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覆蓋了整座森林, 隨處可見。
如果張濤看見地上的這些枝條的話, 或許會發現它們和在聚集地入口處樹上的那根會殺人的枝條長得差不多。
而這種枝條正是來自求一樹——暗森林中最為常見的禁忌植物之一。
除了人臉冠樹和求一樹之外, 暗森林中還充斥著大量奇形怪狀的其它植物,它們或生長於地面,或藏匿與地底,或攀附於岩石樹幹之上,或躺在流淌的岩漿之中,幾乎可以生存在任何地方。
或妖艷,或詭異,不見飛禽走獸,只有無數奇特的植物共同構建了暗森林中獨特的生態環境,它們為了爭奪養分而不斷拼殺著,有一套植物間的生存法則。
值得一提的是,暗森林裡的大部分事物似乎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土壤,黑色的石頭,黑色的河水,黑色的植物……甚至黑色的岩漿。
黑色是暗森林中最厚重的主色調,儘管太陽高懸,卻仿佛終年不見天日,連陽光都無法賦予它們新的色彩,黑暗而深沉, 令人望而卻步。
然而在森林深處,卻存在著這樣一種血色蒲公英,不同於其他植物的漆黑,它擁有自己獨特的色彩。
值得一提的是,它周邊方圓百米居然看不到任何其它植物,甚至連半根求一樹的枝條都看不到,似乎就連這種禁忌植物中的『街溜子』都不敢跟它棲身於同一片區域。
血色的蒲公英就這樣在風中孤獨的搖晃,如同搖曳的血色彩燈,成為了暗森林中一抹獨特的色彩,美麗而危險。
它的根莖深深紮根於土壤之中,在地底曲折環繞,最終連接在一具深埋在泥土中的棺材之上。
漆黑的棺材中躺著一個男子。
他紅衣紅髮,身形高瘦,五官清秀,有些偏向於陰柔,哪怕閉著眼睛也會給人一種邪異的感覺。
男子似乎陷入了長久的沉睡之中,蒲公英的根莖穿透棺材,纏繞在他的左臂之上,隨著男子的呼吸一同舒張開合,猶如從男子體內分離而出的血管,在他的左臂上形成一道奇異的圖騰。
正如白墨所猜測的那樣,為了儘快恢復,無欲的大部分精神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依附於無欲蒲公英之上,以此觀察著外界的變化,以便及時反饋給本體。
「叛徒……」
突然,男子發出一聲發出無意識的呢喃,表情變換了一下,語氣中似乎有複雜的情緒交雜。
這道聲音很輕很輕,沿著根莖,瞬間便消匿於風中。
地面之上,血色的蒲公英突然搖曳,大量的飛花四散開去,不知道飄往何處。
而不知為何,暗森林裡的不少植物突然莫名收緊了身軀,似乎在恐懼著什麼一般。
……
營地之中,所以燃著的燭火以及火把都盡數熄滅,早已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
四周寂靜無聲,連沉重的心跳聲都消失不見,一種死寂的氣氛無聲蔓延。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陡然出現了兩個小紅點。
雖然只是稍縱即逝,但還是依稀可以那是看見一個紅衣紅髮的男子,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子猩紅,紅光從目中一閃而逝,淡漠無情,讓人望而生畏——
經過了大約十分鐘的漫長等待,這具無欲利用幾十個人的欲望以及血肉所鑄就的假身,終於甦醒過來。
剎那間,一股裹挾著冰冷殺意的強大感知席捲了整個營地,並沿著通道一路往外蔓延,直到觸及地道出口的那道門。
不加掩飾的威壓似乎使得整條通道都在輕微顫抖,然而巡視一圈,感知中居然沒有任何發現。
這和無欲預想中的結果明顯有所不同,他喃喃自語,聲音冰冷如刀:「沒有人……怎麼可能?」
這道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在營地之中迴蕩,然而其內卻暗藏著一種特殊的力量,能夠輕易勾動人的欲望。
一旦有人躲在這附近,聽到這個聲音後就會立即被勾動起強烈分享欲望,以至於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落入他的視線中——
然而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包括那個可恨的白墨在內,沒有任何人出現,似乎整個營地的人都死絕了一般。
無欲皺起了眉頭。
這和他預想中的有很大差別,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按理來說,就算所有人都跑了,但起碼那個被無際草種所寄生的「莊稼」應該不可能逃離這裡才對……
然而他居然連那個女人的氣息都沒有感受到。
無欲很清楚,自己能成功甦醒就已經足以說明某些問題,正好印證了他此前的猜想。
這說明一切或許真的如他猜測的那樣,白墨現在極有可能狀態不佳,不然以對方的手段,他這具假身斷然沒有甦醒的可能,說不定還會反而被白墨當成人偶。
這是除掉那傢伙的最好時機,但也有可能是對方引人入套的陰謀,因此權衡之下,他才會選擇用假身進行試探。
不過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儘快找到白墨都是當務之急。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地道之中居然沒那傢伙的氣息……
無欲思忖片刻,只是打了一個彈指,營地中的所有火把便莫名燃了起來,火光驅散黑暗,重新將四周照亮。
他血色的眸子轉了轉,視線迅速鎖定在一片堆積的乾枯植物上,它們大多是些乾枯的葉子,明顯被鋪在什麼東西上,下面微微隆起,似乎藏了什麼東西。
無欲根本用不著靠近,他只是輕輕抬了抬手,那些乾枯的植物便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很快便遭到他的驅使,唯命是從般的離開了原地。
看著枝葉下掩埋的東西,無欲微微皺起眉頭。
只見這些枝葉之下居然是一具剛死去沒多久的屍體。
她渾身和枝幹相連接,只剩下一個腦袋還像人形,臉上帶著黑色面具,此刻雙眼緊閉,脖子上有一到巨大的傷口,疑似利器切割,綠色的血液從血管中湧出,流得遍地都是。
「死了?」
這一幕似乎出乎了無欲的預料,他的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不見,隨即便出現在屍體身邊,蹲下身子,死死打量著著這具屍體——
他記得這個女人的名字,聞子雅,這是他本來打算精心培育的『莊稼』,名字值得記住,要不是因為白墨的出現也不會選擇放棄。
如白墨猜測的那樣,為了保險起見,無欲並沒有將太多的意識和假身相通,因此假身只留有一些必要的記憶,更多行動力還是依靠殺意賦予,畢竟只有這樣,假身出現危險時才不會連累到本體。
而聞子雅發名字酒剛好在必要的記憶之中。
無欲記得很清楚,他之前分明抽走了對方的殺意並將其轉移進入了自己體內,為的就是讓那傢伙到時候沒辦法妨礙自己,同時也不會選擇自殺,以免白白浪費這麼好的苗子。
而因為吸取了殺意的緣故,此刻的他迫切想要殺人,一睜眼就想把營地里所有活著的東西紛紛殺掉。
然而誰知道『一覺醒來』之後,偌大個地下通道之內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那個最可恨的白墨更是完全不見蹤跡,差點沒把無欲假身憋出內傷。
不過按理來說,失去殺意的聞子雅是無法做到自殺的,除非她意志力強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又或者……是白墨殺了她。
無欲血色的眸子動了動。
但這好像也不太合理,因為據他之前觀察,聞子雅和白墨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怎麼會突然自相殘殺?
他思索片刻,似乎有所明悟,突然冷笑一聲,對著眼前空蕩蕩的營地說道:「藏頭露尾,看來你真的已經變成一條喪家之犬了啊,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無人回應。
這句話中暗藏著一種能夠引燃憤怒欲望的力量,那依舊不足以釣出藏在暗中的傢伙。
但無欲並不急切,在構造假身之前,他已經偷偷用少許飛花包圍了整條地道,一旦有人進出就會得到提示,然而他直到此刻都沒有得到任何回饋,說明白墨應該沒有離開地道才對。
他很自信,哪怕那傢伙利用「無」的力量偷偷逃離也不可能逃過飛花的感知,所以白墨絕對還沒離開。
因此,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兩個可能,要麼就是那傢伙藏得很深,要麼……就是他已經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逃過欲望的支配,進而避開他的感知。
不過那種事又怎麼可能……
思索間,無欲可怕的感知再次肆虐整個營地,氣息可怕至極,然而依舊一無所獲,在場除了聞子雅的屍體之外,他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他也不惱,只是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冷笑,然後緩步走進了通道之中。
隨著他的離去,營地的所有光亮瞬間消失不見,火把熄滅,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當中。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聽不到為止。
空氣靜默無聲。
沒多久,營地里像是響起了微不可查的鬆氣聲。
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亮眼的火光突然亮起,燭火搖晃間,一道紅衣紅髮的身影依舊站在原地,似乎哪也沒有去過。
他的目光投射在一片空地上,表情玩味,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剛剛的鬆氣聲就是從這個地方的地底傳來的。
「老鼠就是老鼠,還是被窩抓到了。」
冰冷的聲音從他口中響起,剎那間,整個營地猛然地動山搖起來,許多粗大的藤蔓植物從土地里鑽了出來,猶如巨大的觸手,沒多久就將整個地面犁了一遍。
地面開裂,塵土紛飛,在無數藤蔓的作用下,整個地面仿佛被重新開墾了一遍,然而讓無欲疑惑的是,他居然依舊一無所獲。
——地底並沒有藏人。
這些藤蔓是活的,他只需要挑動欲望便能輕易的操縱這些無腦的東西,效率極高,對方很難躲開搜查。
不過說起來,這些藤蔓似乎是無際草種生長的衍生植物,它們如今似乎都擁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並沒有受到聞子雅的支配。
如此看來的話,後者或許真的死亡了……
無欲不依不饒,再次將地面犁了好幾遍,然而依舊毫無收穫,始終沒有發現白墨的蹤跡。
「這傢伙人間蒸發了不成?」
心中強烈的殺意使得無欲無比迫切的想找到白墨,他不再猶豫,迅速轉身進入了通道之中。
然而沒過多久,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營地之中,四下環顧一圈,依舊毫無頭緒,這才徹底斷下了念頭。
通道里同樣一片漆黑,無欲舉著一根火把在地道中快速穿行,目光先是落在嵌入左右牆壁的怪異石頭上,又看了看地面紅色的鱗片斑紋,心中不由感嘆。
……漫長的歲月過去了,他竟然認不出這兩樣東西是何物。
突然,他停下腳步,怔怔的看著前方。
前方不遠處躺著四具披著黑袍的屍體。
而其中一人,和他印象中白墨的身形很像。
他的臉上陡然露出古怪的神情,這一次並沒有操縱其它事物去辨認屍體,而是直接走上前去,親自掀開了斗篷。
斗篷下是一副黑色的面具。
無欲小心的揭開面具,隨時準備出手。
沒有意外,面具下的臉不是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白墨。
雙眼緊閉,渾身氣息全無,顯然才死去沒多久。
「死了?」
無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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