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心險 忠義難泯是世情

    此時已是暮春時節，江北遍地油菜花盛開。金黃黃燦爛爛煞是好看，蜜蜂正辛勤勞作採集花密。

    李正師徒五人連續半個多月來都找的是荒無人煙的偏僻之地往南走，路上也遇到二拔當地山匪刺客，跟前面的一樣受人僱傭追殺李正等人。

    可惜李正等五人還好好的活著，而追殺自己的那些人就永遠不見天日了，讓那些荒茫野獸吞噬著自己的軀體。幕後之人是估算到了李正等人不敢走大道而選小徑，所以事事料定在先，處處謀定在後，但李正幾人還是化凶為夷。

    唐煜有點煩了就找到李正道：「師父，我們這樣一味地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袁瑜和袁珏已受不了了。我們還得另選路子，既能躲過敵人的追擊，又得保證自身安全。」

    李正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既然敵人這麼狡猾成算、布局周密，吃定了自己不敢走大道而選崎徑，為什麼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這裡人煙稠密、村鎮星布，商賈行人、來往眾多，不如選大道看看這些人敢不敢追上來。

    李正心下一定乾脆停下腳步轉進一個小鎮裡，好好休息了兩天，買來幾套春衫穿上學起這些遊人來，大搖大擺地一邊欣景一邊向南走去。越往南走天氣越是暖和起來，一直等油菜花謝了才過長江進入金陵後帶著個四人欣賞江南盛景。

    這金陵李正十三四歲來一次，都又過了十來年了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時也是感慨萬千。當初自己是師父青松道長帶著遊歷四方，而今自己成了別人的師父也帶著四個徒弟，但不是遊歷闖蕩而是逃命四方。所幸進入江北地區後李正就專選人多的地方走，哪裡熱鬧往哪裡走，隨機不定走哪算哪，果然後面的殺手和前面阻擋的刺客就少了。

    唐煜為此還問李正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李正想了想說：「這沒什麼，這裡離山東已很遠了，就算山東官府再大的權力與影響，手也伸不到這裡來，白蓮教在這裡更沒根基。就算是動手殺人也得分個地方和條件，但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敵人絕不是心慈心軟放過我們，他們一定會另想別的辦法來追殺我們。」

    江南不愧素以魚米之鄉、風景秀麗著稱，更以開池築山為主的自然風景山水園林、白牆青瓦小橋流水式江南建築風格，別有一派恬靜內秀的韻味，包括咸鮮潤甜的精緻菜餚簡直叫人流連忘返，沉醉其中。

    五人過金陵沿江而下過揚州、鎮江、無錫來到蘇州。唐煜與唐萱本身是山東人，而袁瑜和袁珏雖是南方人但從小出生在西北，看到的都是黃河、黃沙、窯洞、茅房、流民、亂匪，吃的是饅頭、窩頭、咸茶、蘿蔔甚至是泥巴和渾水。

    到了江南，看到的卻是文教昌盛、美麗富庶、繁榮發達的南方水鄉，是「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是「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美譽的金陵城，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堆金積玉地，溫柔富貴鄉」美名的蘇杭，的確是獨具江南特色，更不說他們不曾吃過的江南名小吃。

    一切都是新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可愛的。別說連小袁瑜都開朗起來，臉上的愁緒漸漸散去。小袁瑜和袁珏在吃過江南小吃後，終於知道為什麼李正以前給他倆做的好吃糕點是怎麼來的，原來現在的師父李正真來過這裡啊，還是吃遍了江南。

    李正五人好似擺脫了後面的追殺，慢慢的放緩腳步，一路遊山玩水、賞景觀花、品鑑美食，早把被人追殺得惶惶如漏網之魚、急急如喪家之犬的窘境凶局丟在腦後了。

    不知不覺到了五月來到杭州。遊覽西湖、雷峰塔、蘇堤、六和塔、靈隱寺和岳王廟。李正知道，現在除了朝廷有能力發揖捕文書外，自己這行人算是安全了，最少是現在很安全。就算山東的仇家有心千里來追殺自己恐怕也是鞭長莫及、愛莫能助的把手伸到這裡來了。

    李正心情不太好，遊玩西湖吃了西湖醋魚和宋嫂魚羹後，李正特意帶著四個徒弟祭拜岳王廟。五人走進正中大殿，見建築敦重莊嚴，兩邊抱柱檻聯鐫刻的是「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字體端麗秀逸。

    大殿內塑有岳飛彩像，其上有岳飛草書：「還我河山」巨匾。岳飛坐像置於殿中，頭戴紅纓帥盔，身著紫色蟒袍，臂露金甲，足履武靴。神態英武，表情肅穆，仿佛決戰前夕凝神苦思，又像察訪民情後憂心似焚，令人倍感親切。

    據說南宋皇帝趙構與宰相秦檜狼狽為奸，欲與金兵請和，把精忠報國的岳飛視為眼中釘，一日連發12道金牌，急詔岳飛回杭州，被秦檜、張俊等人以「莫須有「罪名誣陷為反叛朝廷，陷害至死。

    這與袁大人何曾相近啊，兩人都關心民情忠心社稷，內除叛亂外抗外患。但終不能容於世道天意，天道是喜歡天下有好人好事，但不喜歡天下出聖人賢人。

    自古以來凡成聖成賢的有幾人是文武官員呢？想成聖成賢的官員最終都以悲劇收場，結局都很慘烈。比如眼前的岳飛，雖死後被平冤昭雪封王成廟，極盡光榮蒙蔭子孫，但又與生前有何關係？

    兩人生前經歷相似，連結局都是如此相似這麼悲慘。但岳飛遇害後民心不泯，獄卒隗順冒著生命危險，背負岳飛遺體越過城牆，草草葬於九曲叢祠旁，杭州百姓自發進行祭奠和捐建了岳飛廟，以紀念岳飛的功績。

    後宋孝宗下令給岳飛昭雪，嘉泰四年朝廷追封為鄂王。特別是墓闕下有四個鐵鑄人像，反剪雙手，面墓而跪，即陷害岳飛的泰檜、王氏、張俊、万俟咼四人。跪像背後墓闕上有楹云：「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李正心裡太難受了，袁大人也算夙夜為公，枵腹從政、焚膏繼晷為山東政事而寢食難安、嘔心瀝血、操勞不已。只是天道不公，暴施於民，才讓袁大人有力無處使，有法不能施，加上朝廷的凌壓、地方官府的掣肘，而無法平息山東亂局。

    這袁大人一心要做忠臣良臣，一心要做愛民為民的好官清官，可謂不避斧鉞吧，可謂赤膽忠心吧，可謂肝腦塗地吧，但又乍樣？那也是事事寸步難行，那也是處處步履為艱吧。

    最終還是讓朝廷以選用小人、組建私軍、陰勾白蓮、意圖不軌、叛逆謀反、籌算割據，致使山東匪亂叢生，叛軍橫行、商賈不通、百業凋敝、稅賦不繳、違抗朝廷等十多項大罪下獄冤死。也不知袁大人還有能不能平冤昭雪呢？李正不敢想像現在的朝廷這樣做得出來。

    袁瑜與袁珏更是淚流滿面，想起了自己的嚴父慈母、五個家僕及四個嬤嬤的悲悼遭遇和慘烈結局，那也是肚腸寸斷、痛不欲生，那也是五內如焚、心如刀割。唐煜與唐萱也是心有同感身有同受而戚戚然泫然淚下。

    李正為了不讓袁瑜與袁珏陷下悲痛之中無法自拔，又帶著四人去杭州別處去看看去耍耍釋放壓抑的心情。不過在李正看來，這江南之地也不樂觀。江南本是朝廷的最重要稅源，這些年來天災不斷重賦又多，已使江南繁華之地日漸蕭條與破敗，民生困頓不堪，但朝廷還一如既往的繼續加稅徵稅。

    李正可不想在這裡呆很長時間，所以準備繼續南下，把袁瑜與袁珏帶到安全之地才行。李正思量半天決定馬上出發，五人收拾好行禮就朝南走去。其實五人已沒什麼行禮了，除了幾件舊衣服真沒個值錢的。

    剛過紹興府蕭山縣走進一個無名小村莊時，李正注意到這裡氣氛很是反常。從杭州出發一路所見也是行人如過江之鯽連綿不絕。但這裡很奇怪，不見田裡有農人忙活，不見路上有行人走動，也不見河裡有船遊動。

    林寒很差異這裡的怪象，心裡警覺頓起對唐煜打了一個手勢。再細心觀察這個小村莊也是典型江南特色，河道密布，白牆青瓦、小橋流水、風光秀美。各種各式民居依河而建，顯得自然生動與活潑。

    但村子裡一個人影也沒有，各處也是靜悄悄的毫無生氣，連雞鳴狗吠也聽不到了顯得詭異靜謐。李正心裡不安，停下腳步把袁瑜放在背上綁好，手裡提著龍泉劍慢慢向前走去。

    唐萱緊緊跟著袁珏，並把手給抓住不讓亂跑。情況不對李正就想往回走，或許回到杭州也不錯，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這些人啊，居然都追到這裡來了，是說這一個多月來沒見有什麼危險原來是想讓自己放下警惕，加上這一路城大鎮多不好下手。

    林寒再往前走穿過一幢民房後走到一片平地里四處看了看，覺得這裡不太好太空曠了連一個擋護的地方也沒有，就身退了十來步準備回到前面那幢房子旁看看情況。

    這時一聲嗡叫聲響起，只見前面一間民房裡飛出一支箭來射向自己，李正用劍一撥喊唐煜快退時，前後左右各處巷道處就同時冒出一群軍士來，跑動中各種兵器碰撞在一起發出桌球聲，很快團團圍住李正等五人。

    林寒一看是軍隊過來了，估摸著是這裡的衛所正在執行其它別的什麼任務。這兩年來江南也不太平，不時有人起來跟官府作對。唐煜也退回在李正身邊，盯著外面的軍士看。

    李正把四周一瞧看出來了，就有一個千戶的兵力其中有三百人手拿弓箭對著自己五人，其它的就是長槍兵、大刀兵和盾兵。

    李正也不說話看著那個千戶，正準備解釋下自己的來路時，見那個千戶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