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盛世壘白骨】

新帝登基，百廢待興。

天剛剛亮，大將封德志、老帥魏武遼便應邀，早早來到將軍閣。

老帥魏武遼已經很久沒有再來將軍閣了，這個矗立王城的中央，不大的小樓閣，曾經有十九名大將在此議事。可以說大盛國就是從這裡出發，然後慢慢統領九州四海。那時師傅陸言就端坐在將軍閣的正中央，一個一個地詢問各地的戰況，有北方龍策王的叛變，有西涼王的入侵，有南疆的暴亂，陸相爺永遠是那麼不急不緩的布置策略，然後百戰百勝。

他是唯一一個被陸相爺敲打的弟子。

幼年的他急躁冒進，南陽攻城戰，如果不是黃聞言、封子渝二人捨命相救，他恐怕就死在了項雲杉的手上。可封子渝死了，像其他師兄弟一樣掛在了將軍閣，再也沒有機會聽他說洛都的酒如何好喝，長南的菜如何香。這世上最不敢面對的人，就是嫂夫人阮紅葉，倒是柔弱的女子，臨終前都不忘安慰他:小遼子，締造了今日的盛世，需要太多屍骨的積累。我夫君為大義而死，死得其所。而你也會死，就像我夫君一樣。

是啊！我也會死，也會成為這不大樓閣里的一幅畫像。

封德志已經二十九歲了，和他的父親一樣，身高八尺，在人群中遠遠就能看見他，清秀的面龐配上鮮亮的玄光鎧甲，更令他卓爾不群，仿佛是重生的神兵天將。他將風狼軍務處理的井井有條，令軍中的宿將都非常信服。倒是黃狄夢跟著父親苦守北疆的鈞陽城，臉色蠟黃，身體非常消瘦，與王闖之女王妍大婚三年，都沒有子嗣，不僅急壞了瞎了眼的老父親，也急壞了他這個叔伯。

三年前，老帥到心湖草堂算了一卦，卦辭有指三公主。本是將狄夢喚來，撮合他與三公主成婚，不成想出了這檔子事。雖然此次勤王有功，但是他和自己年輕的時候太像，太令人不放心了。

殷雲披著龍袍帶著帝冠，緩緩走進將軍閣，還是那麼尊敬地喚他一聲老帥。仿佛是已故去多年的天厚皇帝，重臨將軍閣。心中歷數著，曾經向那位大聖德昭天厚帝，立下的九條軍令狀，老帥心潮澎湃。

封德志整理一番奏章，將最重要的奏章遞給了殷云：「稟陛下，逆臣前嫡長子殷尹、奸相左冼挾持北城禁衛，欲在崇德帝病逝之時，謀害陛下的事情已經查明：一共有十九名高級將領，一百六十名軍士參與。狄夢心軟，將投降的士兵一併放走了，只將俘虜的九名將校送到了將軍閣發落。」

封德志說完，悄給老帥遞了個眼色——畢竟私放叛軍罪過不小，萬一新帝不滿，黃狄夢功不抵過，恐怕有殺身之禍。

魏武遼揉了揉老寒腿，風輕雲淡地說道：「黃口小兒也敢效仿天厚帝的十九神將，真是笑話。想不到黃狄夢這小子少年英雄，辦事倒是利索。狄夢勤王之功，不知陛下有何賞賜？」

「狄夢大智若愚，瞞過了逆臣與奸相，一舉殲滅叛軍，功勞實在不小。只是狄夢尚且年少，仕途太順，恐怕不利成長，且先賞賜金銀了以表彰，不知老帥以為如何？」

魏武遼不急不躁地說道：「陛下聖明。但不知陛下還記得老臣說過的事情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殷雲想起當日黃狄夢窘迫的表情，急忙把老帥的問話敷衍過去：「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寡人聽聞高峰雪身陷囹圄，不知現在何處？」

魏武遼撫掌大笑：「這世上倒還沒有能囚住高峰雪的天牢。老臣聽說奸相將高峰雪囚在天未大獄當天，牢門的狴犴獸環就掛不住了，一天掉了十幾次，獄卒將高峰雪奉為神明，好酒好肉的供著，那天未大獄方才安生下來。諸人聽了黃狄夢平定叛軍，便早早把那個煞星送出了獄門，避之不及。高峰雪現在正回鐵血軍途中，不日應該就遞迴書信。」

封德志不無憂慮地說道：「李氏與逆臣關係密切，厲虎軍雖然沒有參與叛亂，但是恐怕並不清白。」

「少帥且將心放回肚裡。李康膽怯，前幾天就攜滿門到我家求情。況且厲虎軍還有華應天掣肘，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有你封氏兄弟、宗帥、高少帥、華應天五人在朝，如此陣勢，恐怕先帝都會羨慕。至於李氏，陛下應該予以高官厚祿以安其心，令其拱衛南疆。」

封德志耿直地說道：「老將亦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魏武遼一巴掌拍了下去，笑罵道：「這可是王道權術，歷朝歷代，沒有一個聖明的君主不是兼收並蓄，用人之長，避人之短。李康雖然在此時膽小，但別忘了他在南疆的功勞。王道無分黑白，你小子心直口快開罪重臣，恐誤大事。可嘆等老夫不在了，誰來輔佐陛下？」

「老帥教訓得是，德志記下了。」

殷雲點點頭，笑道：「幸虧是德志在此，若是德塵在這，老帥這巴掌可得拍的啪啪響。」

「若是那封德塵在這，非得跳到桌子上，指著老夫的鼻子罵，到那時老夫這巴掌無處可拍那。」

「報！不好了，黃狄夢擅殺大將，被西華樓勁旅團抓住，華應天欲按軍法處置黃狄夢。」

魏武遼震驚之下拍爛了桌子：「殺了誰？」

「玄天軍張進將軍。」

果然出了大事，老帥七十有餘，竟然經不起如此打擊，出了一身冷汗，昏了過去。

李氏的兵，華家的錢，都是大盛國不二的法寶。華應天的祖父華麒麟在大盛國開國之初，就以一己之力資助大盛國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