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開始

    姜媛媛醒來的時候，腦袋是蒙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臉上生疼，她艱難的抬起手撐在地上爬起來，看著四周的山林，殘留的記憶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自己是幾個夥伴結伴來打板栗的，山腳的板栗被摘的差不多了，更高的他們也打不到，不想平白跑一趟，幾個姑娘家你慫恿我，我慫恿你，一起來到了半山腰摘板栗，本以來沒什麼大危險，沒想到一上來就碰到了野豬。

    記憶湧上來，她遲鈍的神經也開始有了反應，腿一下下的抽疼，臉上也火辣辣的，姜媛媛捂著臉，想到發生的事情，她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神經一下子繃斷了，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臉，她壓抑的哭聲漸漸傳了出來。

    一隻小野豬在一顆樹邊磨牙，他們見著時都嚇呆了，一個個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就顧著尖叫逃跑，偏偏就是這樣，吸引了這隻野豬的目光。

    姜媛媛記得很清楚，她是和自己的堂姐姜倩一起往下邊跑的，這野豬就追著她們一直跑，兩個姑娘家的，又是山路，哪裡跑得過野豬，她在後頭，眼看著野豬追過來，撞在了她的腿上，她疼的摔倒，連帶著把姜倩也給撲到了，兩人一起滾下了山暈了過去。

    「啊！啊！」姜媛媛痛苦地喊叫著，她想用力的嘶吼，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聞到了鮮血的味道，感受到了來自自己腿上的痛，她很害怕，鮮血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敢直視自己的腿。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躺了多久，不知道和自己一起上來的那些朋友們都在哪兒，她無助的坐在地上，捧著自己的膝蓋痛苦的哭喊著。

    雨越來越大，漸漸的，有細小的石頭從山上掉下來，半響沒有等到人來，她越來越無助，越來越害怕，

    意識到自己必須要之久，姜媛媛抹了一把眼淚，她將自己的外衫給脫下來小心的包裹住自己的膝蓋，撐著地讓自己站起來，劇烈的疼痛讓她差點站不穩腳。

    「姜倩！」勉強站穩後，姜媛媛間了一根棍子，她撐著棍子一點一點的往前挪動，一邊挪動一邊喊著，雨水沖刷著她的眼睛，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疼痛之下，身體也越來越熱，腦袋也越來越暈，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在姜媛媛覺得自己不行了的時候終於在一個地方看見了人影。

    「倩姐姐！」姜媛媛激動的往前走，她一腳踩在了一個埋在草叢裡凸起的石頭上，腳一崴，整個人就撲到了地上。

    「啊！！」

    下意識的護著自己的腦袋，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防止往下滾，姜媛媛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她往前蹭了一點，一點一點的往姜倩那邊爬過去，「倩姐姐！」

    姜倩是面朝地面的趴在地上的，她的身旁是一顆樹，樹擋住了她繼續往下滾。姜媛媛爬過來後就抱住了樹幹，山上偶爾會有滾下來的石塊打在身上，她撐著來到姜倩的上方，為她擋住了一些石塊。

    「嚇！！」

    將姜倩翻過來，看到姜倩滿臉的鮮血，姜媛媛嚇了一大跳，她顫抖著手去摸姜媛媛的臉，臉還是熱的，非常的燙，姜媛媛鬆了一口氣。

    找到了同伴讓她有了些底氣，不那麼的慌張，但她還是怕的很，眼前時不時發黑，頭越來越暈，她甚至開始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姜媛媛想哭，但是她不敢哭。

    「媛媛，媛媛！」模模糊糊的似乎聽到了一些喊叫聲，姜媛媛屏住了呼吸，她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可耳邊都是雨聲，她仿佛聽到了什麼，可是卻又感覺什麼都沒聽到。

    「倩啊！媛丫頭！」又一道模糊的聲音傳來，這次聽清楚了，姜媛媛倒吸一口氣，感激的流下了淚水。

    「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哥哥！爹！娘！叔！嬸子！我們在這兒。」姜媛媛大聲喊叫著，喉嚨在不停的顫抖，她抱著姜倩，一聲聲的哭喊著，壓抑的情緒爆發，她喊的用力，喊的越來越暈，喊的自己全身都開始顫抖。

    「轟隆隆~~」一聲悶雷驟然響起，雨好像又大了一些，姜媛媛不知道有沒有人回應自己，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起嘶吼，這一聲悶雷過後，她只覺得腦袋越發的眩暈起來，世界在眼前旋轉，她沒力氣了，倒在地上，餘留的意識讓她知道自己不能暈過去，她握緊了一個石頭對著另一塊石頭敲擊著，無意識的動作著。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自家的坑上，她看見娘在坑前哭泣，屋子裡點了許多的炭火，她想和娘說不要浪費炭火，口還沒張開就又昏昏沉沉的暈過去了。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一陣強光讓姜媛媛下意識的又閉上眼睛，她抽搐了一下，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呼出來，似乎堵在胸口的那一股子濁氣被吐出去了一樣，姜媛媛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有什麼從自己口裡流出來，然後，她感覺非常的舒服，漸漸的，有藥味灌進了鼻子裡，她自小就不喜藥味，一聞到這味就咳了起來。

    「小妹！」

    姜媛媛感覺到有人過來輕輕的拍著自己的後背，她又吐出了一點東西，這才感覺好了一些，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姜媛媛試探的睜開眼，一陣強光過去後，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大哥關切的看著她。

    姜媛媛張張嘴想說自己沒事，但是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她又咳了幾聲，對著大哥笑了笑。

    「娘，娘！小妹醒了。」姜軒激動的喊著，薑母從屋外衝進來，臉上滿是淚水。

    「媛啊！娘的媛啊，你可算是醒了啊！」

    薑母一走進來就哭了起來，她撲過來，看著自己女兒的臉，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姜媛媛張張口，完全發不出聲音來，姜軒趕緊給倒了一杯水，薑母小心的餵到了姜媛媛口中，喝了一杯水，姜媛媛這才感覺自己的喉嚨里火辣辣的感覺好了一些。

    「軒子，快去把雞湯熱一下，再去把你爹給叫回來。」薑母激動的握著自己孩子的手，她摸了一把眼淚，吩咐自己的兒子，看著女兒蒼白的臉，更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

    「誒，好！」姜軒點點頭，也偷偷的摸了眼角的酸澀，轉身趕緊去給自己的小妹端湯。

    姜媛媛扯著嘴又笑了一下，這一次似乎是扯到了臉上的傷口，酸脹的疼痛感讓她抽搐了一下，她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自己怎的沒有感覺到腿上的疼痛！

    「娘…娘……」姜媛媛掙扎的發出聲來，喉嚨有些火燒似的疼痛，臉上似乎蹭到了自己剛剛吐出來的污穢，滑膩膩的，有些噁心，「腿，我的，腿……」

    薑母聽到這話，愣了一瞬，她的眼淚也嘩啦啦的掉下來，看著自己女兒祈求的眼神，她用力的抱了抱自己的女兒，顫抖的抹去女兒臉上的污穢。

    「媛啊，你聽娘說，大夫說著腿他治不好，就算是痊癒了也要拄著拐杖……都是娘沒用啊，要是有錢，我們可以帶你去找大夫……」

    薑母說抹著眼淚哭的傷心，姜媛媛愣住了，她在被子裡面的手緊緊的拽住了自己的衣裳，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許，被她強忍了進去，她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哭出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媛媛！」大門被打開，穿著粗布衣裳的姜父走了進來，看見自己哭的傷心的妻和躺在床上滿眼淚花的女，堂堂七尺男兒，竟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姜父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女兒面前，看著女兒，他輕輕的蹲下來握住了女兒的手，許久才緩緩的點點頭，用力的抱住了姜媛媛，「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孩子，我的孩子！」

    姜媛媛低頭，靠在父親的肩膀上流下了眼淚。

    姜媛媛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這些天，她從自己哥哥的口裡也知道了和自己一起的其他四個人的情況。姜倩的臉被樹枝給劃了一條痕跡，額頭有了一個傷口，當時醒來之後又是吐又是顫抖的，嚇死人，但是緩了幾天就好了，不是很嚴重，大夫說臉上的劃痕好生塗藥膏，過個兩年就可以消了。

    其他三個人都是一些小傷，最嚴重的一個也只是在跑的時候將手摔了，她們因為跑的遠，躲過了野豬，跑下山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和姜倩沒有下去，姜父找了很多村民上山一寸一寸的尋找他們，找了許久才找到。

    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姜軒的眼睛裡面還隱隱的泛著淚水。

    據姜軒當時的描述，他們差一點就錯過了在樹後的她們兩，如果不是聽到細微的石頭聲讓他們多看了一兩眼，他們就真的錯過了她們了。

    姜媛媛是傷的最重的，膝蓋被刺了，留下的是也許會伴隨他一輩子的傷痛。姜父將家中所有的積蓄拿來請大夫給姜媛媛看病，他們這鄉下，偶爾生病都是等著自己好的，實在難受才會找一些赤腳大夫看看，十里八鄉的自然是找不到什麼大夫，去縣城裡的請來的大夫幫姜媛媛保住了腿，說如果要治的話要去京城裡看看或許有辦法。

    知道自己的腿好不了時，姜媛媛真的很絕望，她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跑去山上打板栗，為什麼不信邪的非要跑到半山腰去，但是懊悔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腿回來了，看著姜父薑母傷心的樣子，姜媛媛讓自己振作了起來，她想著，瘸就瘸吧，儘管瘸了，但是腿還在，不幸中的萬幸，自己應該要滿足。

    姜媛媛今年十五歲，今年開春時姜家有給姜媛媛與鄰鄉的一戶王姓人家談了親家，本來是說著明年開春成親的，但是發生了這個事情，鄰里八鄉的都有傳說王家是想要退親的，薑母心裡也清楚，但還是抱有一絲的希望。

    在薑母的心中，自己的女兒傷了腿之後如果再被退親，就更是沒有人會願意娶她的女兒了。

    對於這件事情，姜媛媛不覺得有什麼，她對自己要嫁的人根本沒有什麼了解，在知道兩家說親了之後，她央求姜軒陪她一起偷偷去王家看了幾眼，長相普通，還是一個讀書人，穿著與鄉下人不一樣的衣裳在捧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書一邊搖頭晃腦的看著一邊念念叨叨。

    現在自己的腿瘸了，被退親她也無話可說，大夫都說了，這腿肯定是會有毛病的，陰雨天疼痛不算，到了秋冬天不好好保暖，也許連路都走不了。

    這天早上，姜媛媛醒來之後，家中已經沒有人了，為自己治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以前還可以吃點肉打牙祭，現在卻只是能保證溫飽，多的一點都不敢想，因為姜父薑母琢磨著明年開春給姜軒說門親，為了賺取多一些錢去出哥哥的聘禮錢，所以家裡的人都跑去田裡種田了。

    拄著拐杖走到大堂，大堂的桌子上放著薑母給自己留的早餐，簡單的小米粥、兩個饅頭和自家醃製的酸蘿蔔酸豆角，吃起來非常的開胃，粥上面已經有了一層粥膜了，吃起來黏糊糊的，在嘴角上覆蓋上了一層黏膜，姜媛媛眯起了眼睛，喜滋滋的捧著碗大口大口的喝著。

    「大哥大嫂！你們在家嗎？」門外傳來婦人的叫喊聲，姜媛媛放下手裡的粥努力往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