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進退良賈謀歸路 承慈訓麟兒入武堂

    那公子哥兒身旁白淨童子見此情景卻是一臉的惶急：「公子，你又闖禍，老爺千叮嚀、萬囑咐……」

    公子拍拍他的肩膀：「打什麼緊，最多我找老太太說一聲……」

    正在這時，外面噔噔一陣腳步響，那先生和一個四十開外的漢子走了進來。那漢子厲聲喝道：「是哪一個膽大攪鬧學堂？」

    只見那公子坐在那裡，背靠著那個白淨童子，兩腳放在桌子上，懶洋洋連眼皮也不抬，拉長了聲調說道：「是我呀，你想怎麼樣？」

    那漢子看到這位公子，一張繃得如生鐵般的面孔竟慢慢軟化了下來，最後竟變成了一抹微笑。眾弟子見了不由得個個納罕，紛紛在心中猜測這位小爺的來歷。

    來的這個漢子叫公孫韓，是任天廣的四徒弟，他見武館的教書先生任東賓氣急敗壞地跑來說有新弟子攪鬧學堂便趕來彈壓，來了一看才知道，鬧學堂的竟是一位無比顯赫的貴人，這個人不要說他，就是任天廣也萬萬得罪不起。

    這位公子是誰呢？原來，他是揚州城內頭號大鹽商蘇世綸的獨生兒子，名喚蘇立雪。這位蘇世綸蘇老爺富甲天下，財雄勢大，天門武館是萬萬也惹不起他的。

    按說這揚州城內富商大賈多如牛毛，天門武館不可能誰都不敢惹，但是蘇世綸不同，因為他是鹽商。自古以來，食鹽就是由官府壟斷的，能做食鹽生意的人，個個都有強硬的後台靠山，有的甚至就是高官的家屬，這樣的人是一般的商人所不能相比的，這個蘇世綸就是如此。他手眼通天，背景非凡，不僅是江淮一帶的官場能夠輕鬆搞定，就是京城之內，他也能如履平地。許多王公貴族都和他是摯交好友，正是靠著這樣的背景，他才能把食鹽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財源滾滾，成為了揚州城最有錢的富豪之一。

    對於這樣的一位大人物，任天廣不僅不敢得罪，而且還有意巴結。蘇世綸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到這裡來學武，對任天廣來說是結交這位大闊佬的最好契機，所以絕對不會怠慢他，正是因為如此，公孫韓才會變成這樣一副態度。

    那麼，蘇世綸這樣的大富翁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武館裡來習武呢？原來，這裡面還另有情由。

    這蘇世綸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雖然富可敵國，但是卻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繼承自己的事業，繼續做一個鹽商。他很清楚，自己的所謂萬貫家財，都是靠著朝中權貴們的勢力才得到的，自己的命運和朝廷內部的權力鬥爭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如果朝中有什麼大的變故，自己這一方的勢力垮台，那自己必然也會大受牽連，輕則破財毀家，重則性命難保。這幾年來，蘇世綸早就開始暗暗地準備撤步抽身，不再做這門生意，以求避開朝廷內部那可怕的是非爭鬥。在這種情況下，他更是不可能讓兒子接自己的班了。

    那麼兒子不做鹽商去做什麼呢？那自然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讀書做官才是最好的正途。對於蘇世綸來說，將來花錢給兒子買個官做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過，他覺得花錢買官終究要比科舉出身低上一籌，將來在官場會被人看不起，最好還是通過科舉考上去，那是最讓他稱心如意的。於是，他便延請西賓，為兒子授課，希望兒子能夠學到滿腹的經綸。

    可是事與願違，這個蘇立雪自幼嬌生慣養，深受祖母的溺愛，一點辛苦也吃不得，同時蘇世綸為了做生意又經常要走南闖北，很少在家，幾年的功夫下來，蘇立雪竟已被祖母溺愛得不可雕琢。他整日裡只知嬉戲玩耍、胡鬧淘氣，正事一點不願做。蘇世綸要他讀書，可他哪裡讀得進去？他的名字叫做「立雪」，本是乃父希望他能拿出「程門立雪」的勁頭去用功發憤而起的，可是他哪解其中滋味。一到學堂，蘇立雪就頑皮胡鬧，總拿先生開心，想出了不知多少古怪促狹的辦法來整治先生。先生又不敢責罰他，往往只好辭館了事。蘇世綸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先生，都不濟事。到現在，蘇立雪已是十三歲的半大小伙子了，卻連《三字經》也背不全。蘇世綸氣得沒法，他想打，卻有老太太護著，無計可施，弄得他一提起這個寶貝兒子就長吁短嘆。

    這一日，蘇世綸的一位生意上的好友南下蘇州，路過揚州來拜訪他。蘇世綸便設宴款待，把盞之際不知怎麼就談到了蘇立雪，一下子又引起了蘇世綸的愁緒。他把兒子的情形說了一遍，嘆息道：「我這個寶貝兒子真是讓我愁死了，過了年他就十四歲了，一點都不成器，將來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那朋友聽了，呵呵笑了起來，說道：「我說蘇老哥，你別發愁。有道是蝦走蝦路，蟹走蟹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門長處的。立雪這孩子雖然讀書不上道，但是在別的方面或許另有擅長。就好比像你一樣，你以前讀書不是也沒什麼造化嗎？可是現在你做生意的本事誰又能比得上？立雪現在玩文的不行，或許他擅武呢。你不妨試試讓他學武，如果他能考上武舉，當個軍官，那也不錯嘛，也是個正經出路啊。」

    一席話說得蘇世綸豁然開朗。他想：哎，對呀，如果能考上武舉，當上軍官，那也是吃上皇糧了。現在是太平年月，沒有什麼仗可打，去當軍官真的是很不錯的選擇。於是在送走好友之後，他就去和自己的母親商量，要送蘇立雪去學武，以便讓他日後有個好出路。老太太雖然溺愛孫子，但也不是糊塗的人，很痛快地就答應了。蘇立雪聽說不讓他讀書而讓他學打架也很高興，一點違拗都沒有。

    要學武自然就要找任天廣。蘇世綸派了自己的家人來到了龍門武館，把蘇世綸的手札交給了任天廣，任天廣見了大吃一驚，望著蘇世綸的親筆信，他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喜的是今後可以結識蘇大官人，自己又多了一個有背景的朋友；憂的是對於蘇立雪這金枝玉葉怎麼才能讓他像其他弟子一樣學好武功呢？要知學武的弟子挨師父的打罵是司空見慣的事，練武又累又枯燥，小孩子則普遍怕苦怕累又懶惰，師傅用打罵來督促實在是必要的手段，然而這樣的手段如何能用在蘇立雪身上？若是把這位小爺弄出點事來，自己豈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任天廣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捏著鼻子把這位高徒收下了。

    蘇立雪到了武館，任天廣不敢讓他和其他弟子住在一起，特意收拾出一個單獨的院落讓他住下。蘇立雪來時還帶來一名小廝，名喚秦松，原本是他的陪讀，現在又陪練來了。任天廣一直在琢磨用什麼辦法才能讓這位小爺高高興興地把武藝學好，但始終還沒有想好。新來的弟子頭一個月都要學《武德十三經》，這是文章，不是武藝。任天廣本以為像蘇立雪這樣的富家公子讀文章應該沒什麼問題，因此未做什麼特殊安排，不想蘇立雪連文章都不肯好好讀，竟然大鬧學堂。

    公孫韓見鬧事的是蘇立雪，一時也沒了主意，但他是個精明強幹的人物，任天廣把許多對外交際的事情都交給他打理，眼前的事情雖然棘手，但還難不倒他。他把眼珠傳了幾轉，心中已有了辦法。他回頭對任東賓說：「先生，請你先回去休息，這裡就全交給我吧。」任東賓不知蘇立雪的來歷，對公孫韓的話頗感詫異，但還是走了。

    公孫韓面向眾弟子露出了微笑：「眾位師弟……」他這樣稱呼著，本來這些孩子做他的徒弟還嫌不夠，但人家來學藝是衝著「任老英雄的徒弟」這項頭銜來的，因此，公孫韓等幾位大徒弟就只好吃點虧。「眾位師弟，」公孫韓道：「今天的課就暫且由我來教。我不教大家背書，給大家講個故事，好不好？」

    一聽說講故事，蘇立雪就把腳從桌上放了下來，其他弟子也來了興趣。

    公孫韓說：「眾位師弟，你們可知當今天下武林第一高手是誰嗎？」

    這個問題實在吸引人，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盯著公孫韓。有人說道：「我不知道，是誰呀？」還有人說：「就是咱們的師父任老英雄。」

    公孫韓哈哈大笑：「咱們的師父當然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這第一高手卻還不是他。」

    蘇立雪叫道：「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吧。」

    公孫韓說：「好，我告訴你們。」他拿起一本《武德十三經》晃了晃：「就是寫這本書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張玄齡。」

    「張玄齡！」所有的弟子一瞬間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蘇立雪說：「他是誰呀，是幹什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