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一切就像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東瑜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每一個表情都被定格，凌雲只覺得視線被漸漸拉高，拉遠，不停旋轉……一大片藤條又從下方湧上，可惜追不上自己的速度。當身體到達空中最高點，轉而向下墜落的時侯，凌雲的眼中只剩下模糊的綠色和東瑜隱約的輪廓，以及對死亡的預感。

    凌雲！東瑜抑制不住地顫抖著，他會摔死的！

    千索！撐住啊！青華的魔法力已經無法支撐這麼遠距離的花藤，只得努力向著凌雲墜落的地方挪去，藤條隨著他的移動也越來越接近凌雲。希望還有機會。只是這樣一來，東瑜身旁便出現了空檔。

    好機會！潘正沖東瑜張開手掌，誓要把她抓到手中，「來！」

    東瑜的身體猛向前沖，幾乎同時就有一條花藤攀起，鎖住東瑜的腰，將她拉住，原來青華早有防備。

    就知道沒那麼容易！潘正屈身一躍，腳尖點地，再騰空，速度極快，沖東瑜飛來。他和青華的戰鬥現在竟然演變成了對兩個孩子的爭奪。兩個孩子和他們之前並沒有任何關係，卻因為半小時前走進了這條小巷，而邁進了鬼門關。

    潘正和青華互不相讓，但是誰都清楚，青華必輸無疑。

    凌雲即將落地。青華踉蹌著，不顧身體的疲憊，只憑藉著頑強的意志控制著距離凌雲最近的一條花藤。花藤貼地游竄，如沙漠走蛇，終於在最後一刻將凌雲接住，一彎一緩，落勢去了大半，終將凌雲輕輕地放到地上。

    另一邊，東瑜也被潘正拽住一隻腳。

    東瑜定在空中，只覺得腳上墜著一股極大的力量，不可撼動。來不及多想，東瑜伸出另一條腿不管不顧地亂踹，同時雙手一揚，兩團黑乎乎的東西猛往潘正臉上拍去。

    潘正正暗自高興，忽覺眼前有東西撞了上來，因為距離太近，來不及使用魔法，忙抬胳膊去擋，手上不自覺的就鬆了。數根藤條猛拽，趁機把東瑜拖出數米。

    原來只是兩把碎石子。潘正反應過來，自己竟被幾塊小石頭唬住了。剛剛小丫頭一臉鎮定地扔過來的時侯，自己心裡竟然閃過一絲恐懼。在那種情況下，小丫頭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盡力反擊。她，可不像一般的小孩。

    青華喘著粗氣分析眼前的局面，右腿的疼痛連帶著半邊身體都麻木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和潘正糾纏。自己必死無疑。但是，他要救孩子，這是他的底線。

    兩條藤條卷著兩個孩子分別朝著巷子的兩頭飛去。

    潘正立即就猜到了他的意圖，一個響指，一顆米粒大小的火星斜著飛出，向著卷著東瑜的花藤追去。

    「不好！」青華心叫糟糕。籠花藤去擋，可是距離太遠。

    又一個響指，又一顆火星飛向凌雲的方向。

    眼見救東瑜一定來不及，青華手指轉動，一條花藤斜著飛出，擋在了凌雲面前，化成灰燼。卷凌雲的花藤左拐右拐，消失在窄巷的一頭。同時，另一邊的花藤已被燒斷，東瑜從空中重重地摔到地上，她往上鼓了鼓試圖爬起來，卻失敗倒地，看來摔得不輕。

    潘正一閃瞬移到東瑜身後，對遠去的凌雲卻連看都不看。比起凌雲，東瑜讓他更加討厭並且忌憚。想起她脫口而出的「行刑軍」，以及她與年齡不符的鎮定，潘正就覺得她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上，於是衝著她瘦弱的後背，抬起了腳。

    青華早在花藤去救凌雲的時侯，就強行往東瑜這邊跑了幾步，此刻更是什麼都顧不上了，飛身撲過來，潘正嫌棄地側身一躲，青華撲在地上，順勢一滾，攬住東瑜，將她護到身下，還不忘抬頭看看凌雲的方向，確定已被安全地送走了，才打起全部精神應付潘正。

    「顏美在哪裡？」潘正再問，語氣和之前的問話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

    「好！」潘正重重地踩上青華後背，一下又一下，罵道，「不過是個下賤女人，長得漂亮點，運氣好點，被上頭看上，你以為我願意屈尊來找她嗎？」

    潘正衝著青華肋下就是一腳，青華一聲悶哼，硬是挺住了，沒有移動分毫，為了身下正在瑟瑟發抖的瘦小身軀，青華一遍遍告訴自己，挺住！

    潘正蹲下身，抓著青華的頭髮逼迫他抬頭看著自己。潘正喜歡這種俯視的角度。近距離的對視中，潘正才發現青華滿是疲憊臉上，竟也有一雙清澈的眼晴。「像顏美這種人，一定不甘寂寞，早就和你……」

    「呸！」青華不屑和潘正說話，只吐了他一口，以示鄙視。

    潘正厭惡地抹抹濺到臉上的唾沫星子，回手就是一拳，直接搗在青華嘴上。

    青華大叫一聲，牙齒斷了兩顆，仍抱著東瑜不鬆手。

    拳頭一下接著一下，落到青華嘴上，皮肉撞擊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巷裡顯得格外響。青華開始尚有反抗，幾下之後，便任由潘正擊打，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了。滿嘴的鮮血，混雜著斷落的牙齒，青華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只得全糊弄在嘴裡。

    東瑜躲在青華的身下，聽著一下又一下的打擊聲，竟漸漸停止了打顫。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她突然就不害怕了，不害怕潘正，也不害怕死。她聽見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每一個打擊聲響後，自己的心就猛烈地跳一下，隨著心跳，身體裡也充滿里勇氣和決心，以及，對潘正越來越強烈的恨意。

    「我回去就說她死了，死得慘不忍睹，看上頭還會不會惦記她。對了，她死之前還被……」潘正終於打夠了，重新站起身。

    知道潘正接下來會說什麼，青華趁他抬腳的間隙快速轉身，「你閉嘴！」含糊的聲音里只有憤怒，同時伸手，「魔法氣泡！」

    數十個魔法氣泡在潘正腳下爆裂，氣浪一下子湧出，潘正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被一個人從身後擋住，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手下之一——刀片，同時，另外一名手下也趕到了。原來他們剛剛都看到了潘正的火焰魔法，知道出了事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