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血性

    眾人畏懼地往旁邊一看，果然有一頭皮膚潰爛，破腸爛肚的喪屍從沒有停靠著列車的鐵軌洞口慢悠悠地闖了進來，在昏暗的黃光下就如同地獄爬來的使者一般。它把潰爛的眼珠把人群上一挪，馬上興奮地嚎叫著爬上站台，張開流淌著大量唾液的大嘴，向眾人快速飛奔過來。所有的地鐵居民簡直都被嚇傻了，第一反應就到往上逃命。

    「喪屍！喪屍！」

    「不是說喪屍肯定進不來嗎？」

    「它們怎麼闖進來的？」

    「別推我！別擋路！」

    「有人摔倒了！別踩他！」

    僅僅是一頭喪屍，就能讓這群地鐵居民嚇得驚慌失措，個個都只想著倉皇逃命。每個人都爭相恐後地往樓梯上面爬，推揉踩踏的事情不斷發生。那幾個拿著槍的男人也一樣，抱著突擊步槍轉身就跑，完全沒有開槍的打算，甚至用槍威嚇擋在他前面的人把路讓開。作為領隊的中年男子大喊著想要維持秩序，但是毫無意義，被人們悽厲的尖叫聲淹沒了聲音。最終就是讓把好幾個人推落樓梯，任由他們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加上之前被子彈誤傷的，還有十幾人被丟棄在地鐵二層，當中包括被方劫嚇得腿軟的李啟林。

    趙紫唯也沒有第一時間逃跑，她樂隊裡的一名成員也被剛才的射擊給誤傷了腿部，她正和另外兩名同伴一起扶著傷者，一起緩慢地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在向樓梯前進的過程中，還有幾個躺在地上的傷員拖著她們的腳，進一步減緩了她們的速度。

    這種場面實在有些可笑，僅僅是一頭喪屍闖了進來，這是上百來號人沒有一人敢站出來反抗，個個都把精力放在了與同胞搶先逃命上，甚至拿槍的人都把槍口指到同伴身上而不是喪屍的腦袋。據說當年二戰時期一個rb兵就能押著幾十號無捆無綁的人去槍斃，當時方劫還覺得這不過是老一輩人的誇張說法而已，直到他現在看到這群地鐵居民的模樣，才相信原來人真的可以麻木不仁到這種程度。

    沒人敢帶頭反擊，也就沒人敢於反抗。反正這裡這麼多人，於是每個人都在等著別人站出來殺死喪屍，都在等著別人勇敢戰鬥來拯救他們。在這個地鐵站里渾渾噩噩的日子讓這些人都養成了依賴他人的習慣，既然能夠輕易全身而退那幹嘛要冒險去和喪屍戰鬥？當所有人都這麼想的時候，就沒有人再敢出來阻擋喪屍了。

    「真是無聊。」方劫打了個哈欠，一鞭子把這隻撲上來喪屍的腦袋抽碎，就和他殺死過的幾百隻喪屍一樣。直到喪屍的無頭屍體慣性地前進了幾步，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停止動彈時，驚恐的群眾才慢慢安靜下來。他們都不敢回到地下二層，就擠在樓梯口恐懼地看著那頭倒下的喪屍。

    方劫皺了皺眉，向著他們繼續喊道：「喂！你們在鐵軌那裡的路障明顯被破壞了，還不派人過去把它修好？你們還想不想繼續呆在這裡啊？」

    人們開始左顧右盼地像是在尋找合適的人選，互相伸手推著對方似要把人推下樓梯，最終群眾的視線慢慢地在拿槍的幾個男人身上匯集，用眼神責備著他們示意這些人下去。沒想到這幾個拿槍的傢伙一察覺這種趨勢，馬上把手上的突擊步槍遞給下一個，然後又被下一個人遞到再下一個人手上，結果幾把突擊步槍就像傳炸彈一樣在幾個人手裡遞過幾人後，統統被人一咬牙扔下樓梯，沒人敢撿起來。

    如果拿槍意味著戰鬥，那麼他們寧願不拿！這一幕滑稽而又悲哀的景象，真是看得方劫好氣又好笑。看來這個地鐵站里有血性的人都在之前的地面搜刮行動中犧牲了，剩下的都是等著他人為自己犧牲的自私鬼。在這種情況下誰還願意為這群盼著自己死的同胞而戰呢？

    不會。

    所以，寧可他媽一起死，也絕對不冒險撿起槍，去救其他統統是自私鬼的人。就連之前一直被人奉承，被所有人當成希望的李啟林在地上哭喊著：「來幫我一把啊！我能帶你們走啊！」也沒人敢下去拉他上來，而是選擇放任他繼續慘叫。大家左顧右盼地，著急地等待著，心裡都想著：

    「萬一真有傻瓜願意為我們出頭呢？這樣我們又能繼續安然地過日子了，再等等。」

    所以沒人敢出來。

    在這片死一般的沉默當中，更多的喪屍從路障的缺口涌了進來，他們要麼缺了半個腦袋，少了某根肢體，以瘮人的扮相往還留在地鐵二層的十幾名倖存者發起衝鋒。頓時腐臭的氣味充滿了整個地鐵站，喪屍的悽厲嚎叫充斥著每個人的耳朵。

    趙紫唯還在扶著受傷的同伴緩緩地往樓梯上爬，面對湧來的屍潮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實在沒有還手之力。這時方劫瞥了她一眼，隨手把九二式手槍丟給她，冷淡地說了一句：「自己想辦法活下去吧，別和那些人一樣。」

    接過手槍的趙紫唯先是一臉茫然地看了看手裡的九二式手槍，愣了一會才堅定地點點頭，讓另外兩名同伴扶著傷者上樓梯，自己則舉起手槍把靠近的喪屍開火擊退。她的槍法相當之差，明顯是第一次開槍的新人，不過她每一次都等喪屍靠近到自己三米之內才扣動扳機，加上冷靜鎮定的瞄準，因此命中率還算不差。

    方劫也沒忘了他的實驗小動物李啟林，把自己腳下的一把突擊步槍踢到他的身邊，隨後就沒有繼續理會李啟林的死活，專心對抗眼前的喪屍了。

    虎骨鞭如同狂風般揮舞起來，尖銳堅硬的骨頭輕易地粉碎掉一頭接一頭喪屍的頭顱，每一鞭都會讓地面上多一具喪屍的無頭屍體。高超的鞭技與非凡的殺傷力看得樓上那群恐慌的倖存者都忍不住發出驚嘆。但是衝進來的喪屍實在太多，方劫也無法將它們每一隻都擋在身前，有幸沒有進入方劫鞭子射程以內的喪屍便沖向了那些受傷倒地的倒霉蛋，按住他們開始大快朵頤。

    受害者的慘叫聲起伏不斷，樓梯上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同伴一個個被喪屍啃食的慘狀，也沒人敢拿起步槍衝下來幫忙戰鬥。李啟林撿起方劫踢過來的突擊步槍，哆嗦著手扣下扳機向身邊的喪屍開火，依靠閉著眼睛一頓亂掃暫時逼退了衝上來的零星幾隻喪屍。但是像他這樣盲目開火顯然是飲鴆止渴，兩下就把彈夾給打沒了。

    他趕緊把求助的目光放到方劫身上，向著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救救我啊！」結果後者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只是趁著逼退喪屍的閒余用腳向他踢來一個彈夾。李啟林想要的可沒那麼簡單，他又繼續悽慘地向方劫說道：

    「拉我一把啊！」

    方劫自然沒時間理會他這個無理需求，儘管目前湧來的屍潮數量沒有大到他應付不來的程度，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冒險分心去拯救他人，更別說是剛剛向他無理取鬧的李啟林了。其他方劫在前面不停的擊殺衝鋒的喪屍，本身對後面的幾個倖存者就是極大的幫助了，可惜這些人都不會懂得感激他。

    李啟林看著躺在身邊的人類同伴一個接一個地被喪屍咬死，皮膚、血肉、內臟灑了一地，甚至溫熱的血液已經流到他的身邊，嚇得手上自哆嗦，活像一個帕金森病人。由顫抖的手指抓住的彈夾一時間無法插入槍身，越緊張就越是換不了彈夾，到最後他用蠻力死命一按，反而讓彈夾脫手而出，轉了幾圈停在一頭喪屍腳下。

    「不不要！啊！」

    喪屍的牙齒可不會理會他的求饒，毫不留情地對準脖子咬下，啃穿了食道，讓他最後的慘叫聲全部堵在肚子裡。李啟林，這個被地鐵居民當成獲救的唯一希望的傢伙，就這樣慘死在喪屍嘴下，化作一具即將變異成喪屍的冰冷屍體。

    此時趙紫唯和另外三名樂隊成員終於上到了地鐵一層，手裡的九二式手槍子彈也已經打空。她毫不猶豫地走下幾步階梯，撿起被人們拋棄的突擊步槍，向著打算衝上樓梯的幾隻喪屍奮力開火。大草原樂隊的另外兩人把受傷出的成員安置好後，也沖了下來，撿起步槍和趙紫唯共同作戰。

    一大群包括不少青壯男子的倖存者，就這樣愣愣地看著三名少女拿著步槍守住樓梯，用生疏的槍法抵禦著恐怖的喪屍。終於幾個年輕男人忍不住了，看到有人帶頭心裡也總算鼓起勇氣，衝出人群拿起剛才被自己丟下的步槍，大聲吼叫著給自己壯膽向喪屍傾瀉著子彈。

    密集的槍聲在樓梯響起，在這群畏縮懦弱的地鐵居民當中，總算還有幾個有血性的人，敢於站出來為生存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