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入墜 第2章 魚肉

    「小哥！剛來？」李尖還沒緩過神，身旁已經有人遞話過來了。他剛剛有機會打量四周，這裡並不是牢房，不過也差不多。

    前後兩排窄小的房間整齊排列著，一眼望不到頭。每一間都用木欄隔著，能看到隔壁，但是過不去。他心情複雜，不知是沮喪還是絕望，也懶得理會旁邊是什麼人。

    朝他說話的聲音並未放棄，仍舊說道：「第一次來吧？沒關係，我第三次了。你是被哪支破虜軍找到的？」

    李尖看了隔壁人一眼，見他同自己年紀相仿，心想這傻缺倒是樂觀，看著長得不錯，就是腦子不好使，被抓起來還挺興奮，於是撇了撇嘴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朝代？」

    隔壁的小伙被他問的一臉懵，不解道：「你連星火燎源台都不知道？那怎麼會被找來，開什麼玩笑？」

    「什麼意思？什麼台？」這次輪到李尖不解。

    小伙似乎對他興趣大減，一扭頭，不再理他。

    這時，不遠處另一個聲音緩緩道：「星火燎源，意如其名。離火派從普通人里挑選靈力者，入道修行，壯大己身。不過是等四族大戰時，多一些替死鬼罷了。」

    李尖循聲望過去，說話的是個帥哥，比隔壁那位更帥一點，眉眼清晰，令他好感大增。

    不過他沒空插嘴，第三個聲音送來：「這位老弟說哪裡話，我輩身負靈力，乃是百年難遇之大幸，為我族人出力，自然是責無旁貸。我怎麼從你口裡，聽出很多憤然的味道？」

    「哼！那只是你們這般想。本人孑然一身，不想天道之事，只望能與髮妻恩愛百年，平淡一生。」第二個聲音不屑接口。

    「哈哈哈哈」

    李尖嚇了一跳，這次不是哪個聲音，而是全場都爆發出整齊一致的哄堂大笑，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嘲弄和鄙夷，仿佛那帥哥說了什麼極度丟臉的事。

    「我等羞於你為伍！」

    「白痴！」

    「我要去隊長和長老那裡告你一狀！」

    四面八方響起七嘴八舌的聲音，李尖側耳細聽，遠處還有女子的聲音夾在其中。他心想這真是見了鬼了，這幫傢伙怕是有上百人，每人被關一個房間，不但不知發愁，還討論得熱鬧非常。那第二個聲音則是早已被淹沒在了聲浪里，於是索性閉口不言，坐在原地靜靜發呆。

    李尖終於想了一會，什麼台，什麼道，該不是在扯淡？不過瞧瞧左右兩旁的人，估計沒人肯耐心給他答疑，只有那第二個聲音有點希望。

    於是他等吵鬧稍歇之後，才學著他們語氣，試探地開口：「這位兄弟高姓大名？其實我也不願來這個鬼地方，我是在戰場上，對，是戰場上被抓來的。」

    那人終於再次說話，不答反問：「戰場？方圓千里內哪有什麼戰場。你莫不是被嚇昏了頭？」

    李尖趕忙道：「怎麼沒有，前前後後死了上千條人命，就在我腳下。還有一大群怪物，聽他們叫什麼『蠻族』的，黑壓壓地殺過來，幸好我們跑得快、」他本想說上萬具屍體，又怕別人說他吹牛。這會兒他倒是不怪那些「七隊」的人把他強擄來了。

    那人恍然：「我懂了。你說的不是戰場，那些賤民也不是被蠻族殺的。殺他們的人恰是你身邊的離火派中人。此為祭天儀式，就算沒有蠻族肆虐，他們也會殺掉你身邊所有人，此為斬情根，好叫你以後專心修道，心無旁騖。蠻族如果抓了人，只會圈養起來，以作餌食。」

    李尖的下巴早已經驚到了地上，久久不能言語。他怎麼可能想到，當時那條山坡上遍地的屍體，匯集的血河，竟然是因為自己？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何況說話的人語氣里絲毫未見波瀾，聽著的人也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仿佛這是件尋常事。

    「你！出來！」過了許久，有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李尖的房間門口。

    李尖木木地站起來，伴隨著身旁眾人艷羨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聲，被來人帶了出去。帶他出去的不是別人，正式抓他來的那名隊長。

    旁邊的聲音更是令他不解：「他有什麼本事做第一個他可真幸運」

    李尖只想哭，心道鬼才要做這個什麼「幸運」的人。如果有的選，我寧願不跳那個樓，繼續窩囊地活著，儘管女朋友跟了頂頭上司，給自己戴綠帽，還把他辛苦幾年的家當都騙光，又或者同事、朋友都不待見自己，嫌自己丟人。

    「就算一輩子一事無成，我怕也不會比現在更慘吧。」李尖小聲嘀咕著。

    「說什麼呢？閉上嘴，否則面籠伺候！待會見了小長老，給我放規矩些，問什麼就答什麼，否則有你好看！」

    李尖想想這人冰冷刺骨的聲線，堪比汽車的速度，還有那滿地的可能是他們殺掉的屍體，也就不敢說話了。

    很快，他就被眼前的景物震撼到了。何為人間仙境，何為道閣天宇，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景象，竟然就浮現在遠近的身邊。這裡是一座座山，山上是一座座樓閣殿宇，雲霧環繞，巍峨聳峙。哪怕此前有懵懂，有糊塗，有萬千個不解和迷茫，但此刻他終於死心。

    他的的確確是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沒人知道他是被綠過的頹廢青年的世界。

    兩人來到一所大殿，雖然比起遠處那些，這間似乎小了很多，但這不影響他的震撼。「仙氣」環繞在四周，李尖只覺神清氣爽，不由心情舒緩了少許。

    殿內是一位仙風道骨的矍鑠老人，一身青袍，白須微飄，慈眉善目。那雙濃密的白眉毛下面，一對銳目有如閃電，一剎那就似乎看透了李尖的身體，令他不寒而慄。

    李尖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想老人伸出手，緩緩向李尖走來。身後那名七隊隊長恭敬地行了一禮，側身等在一旁。

    李尖下意識抬起一隻手，任由老人握住，帶著他向前繼續走。眼前是一隻紫色的火爐，頗大，爐身玲瓏剔透，仿佛是玉做的。爐內又好像燃著火，青芒若隱若現。

    「把手伸進去吧。」

    「什麼！？老伯，您別開玩笑。您要是想殺我，就給個痛快吧。」

    七隊隊長忍不住低喝道：「蠢材！過了紫靈爐，你就正式入門了，多少人求也求不來。忘了方才我是如何囑咐的？」

    老人捋了捋白須，不急不慢地打起了圓場：「無妨，看這小哥對修行之事全然不知，該是荒村裡的小民出身。」又轉向那七隊隊長，續道：「這也解釋了，為何你們在他身上發現不到半分靈力。」

    那隊長急道：「是弟子辦事不力。未能找到真正的慧根。不過弟子不敢有任何欺瞞，此人的確掙脫了我手下的纏魂鉤，而且他」

    老人打斷道：「是不是辦事不力，我一查便知，若此子的確存疑，說不定懷有百年不遇的慧根，那時你們有功無過，全員嘉獎不在話下。呵呵呵倘或」

    他沒有繼續說，但李尖回頭看了一眼那名噤若寒蟬的七隊隊長，心知這老頭沒說的話肯定是，如果他撒謊，會得到什麼懲罰云云。

    「放進去吧，此乃我親煉的靈火，只測靈力，燒不到你。」老人依舊慈藹可親，但想想剛才，李尖倒也不敢十分信他。

    無奈肉在砧板，逃路無門。他心底苦笑一聲，咬牙向爐內伸出了手。

    神奇的一幕盡收眼底。李尖大氣不敢喘上一口，仿佛墜入魔幻的世界。

    只見爐內火焰並不刺痛灼燒，反而像有了生命，對他的手有一絲畏懼，竟向四周「逃」了開去。

    「異族！」

    老人突然暴起，長須飛揚，青衫下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一把握住了李尖。

    李尖嚇得瞳孔放大，眼珠險些被逼到了眼眶外面。只見那老頭雙目滿是火焰，磅礴的力量由兩人的手臂呼嘯而來，瞬間衝過李尖的四肢百骸。

    劇烈的疼痛無孔不入地鑽進了他的每一處毛孔，那力量比此前的纏魂鉤強悍百倍。李尖只覺全身的骨頭寸寸斷裂，灼辣的痛感，頃刻間就要讓他命喪當場。可是不等他慘叫出聲，小腹處就盪起一股涓涓細流，如天山融雪，地底寒泉，無端浸潤了每一條血管，堪堪保住他的小命。

    兩股力量在李尖體內奔騰衝撞，仿佛兩支大軍的拼死廝殺，只是一股爆裂，另一股則正氣斐然。

    「咚咚咚」是鐘聲，急切但清晰，讓人一聽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李尖此刻痛得已近昏迷，只隱約聽那隊長吼道：「山門有難！小長老，我們」

    老人喝道：「你先歸隊！我結果了他，馬上前去禦敵！」

    李尖心道這下好了，這老頭肯定不會放過自己，老子肚子裡現在就像開了鍋，只要他再補一下，分分鐘就得嗝屁。他想掙扎著爬起來，可惜微一用力，全身就刺骨鑽心的疼，根本動不了一絲一毫。

    「老燈泡！我詛咒你，年輕時肯定被綠茶！」他拼盡全力，只夠把自己最恨的那一段痛苦倒了出來，接著一聲慘哼，嘴角滲出血絲。

    「綠茶？你竟知道綠茶？果然是個異族。」老人拍過來的一掌突然收起，身形驟停，眼裡的精芒不斷閃爍，似乎透著掙扎的味道。

    過了一會，老人收回手掌，低聲道：「算你小子運氣好，暫且留你一命。」

    李尖心想這是什麼鬼情況。只見那老頭手一抖，竟掏出一隻大黑口袋來，整個人罩頭把他套了起來。

    李尖心裡五味雜陳，第二次被人套住，不過才間隔半天，而且這次更徹底，一下子就迷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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