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薩那暴亂

    饑荒來臨，地處內陸的薩那並無亞丁港那樣優厚的條件，面對衝擊，統率城堡駐軍兼任堡主的五百人長巴沙爾連自己和部下所需的糧草都難以籌措，哪有什麼辦法緩解周邊一帶的災情呢？

    作為對行政事務一無所知的軍官，他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危機，只能找城牆內的民意領袖合計一下該如何渡過難關。若非歷經數次戰亂導致人口銳減，怕不是本地市民也得向北逃荒去。

    為維持對城市的控制，也是出於對食物不足現狀的屈服，海軍步兵們順應民心對從周邊聚攏來的難民保持強硬態度，伊朗火繩槍配合著那些拒絕接濟外地人的武裝市民驅逐乃至屠殺這些「臭外地來要飯的」。

    即便如此，巴沙爾依然謹慎地看待本地人，認為駐軍與薩那市民的關係還是十分脆弱，他不清楚栽德派的伊瑪目能不能號令城中市民起事叛亂來攻打城堡，這一切都只能賭這些異端對於遠在亞丁的總督還保有多少敬畏。

    能做的不過就是儘可能收縮力量，確保人數稀少的海軍步兵不會因分散部署遭到可能的突然攻擊而受到嚴重損失，把大隊人馬全部都縮在城堡里是最安全的，此外他僅派遣必要人手去把守城門。

    然而，這支弱小的孤軍怎麼可能不被敵對勢力盯上？

    待1512年的冬季過去，伊瑪目葉海亞的行動照常推進，糧荒沒能阻擋栽德派擴張的步伐，一方面有海珊出糧接濟，確保不會因缺糧導致軍事行動無法進行。同時更是因為伊瑪目並非心慈手軟之輩，作為在戰時臨時接任的領袖，葉海亞更似一個軍閥，治下民眾的溫飽不及戰士的飯碗。

    他甚至認為，饑民反倒補充了他的人力儲備，等到打破敵人的城堡，搶掠其中的存糧，一切困難都能迎刃而解——農民吃不到糧，那就說明東西全都在老爺的倉庫里。

    栽德派戰士照計劃偽裝成運糧的商隊以騙取薩那守衛的信任，由於巴沙爾希望儘可能增加城堡的糧食儲備，他想要儘可能地將外運進來的食物都扣下來，劃拉到自己賬下。

    意欲獨占稀缺資源成了關係崩潰的導火索，潛入城中的毛拉大肆宣揚，挑撥著民眾的情緒，並對各社區的頭面人物進行遊說。

    就在巴沙爾的渾然不覺中，伊瑪目的勢力借同情者順利滲入薩那，肆意探查城堡駐軍的狀況。

    「堡主巴沙爾老爺，市民現在十分憤怒地聚集在廣場上，和烏理瑪們集體請願要求將商隊的糧食全部送到巴扎平抑糧價，聲稱保證生活必需品的充足供應是穆斯林統治者的義務。」副官向他報告目前所發生的事，希望長官能夠拿出有效擺平事端的主意。

    作為中層軍官，巴沙爾的級別還不足以供養幕僚，他能夠集合起來商議的都是編制內的其他軍官，下屬的各百夫長表示情況不容樂觀：「長官，已經有街區的暴民公開敵視我軍戰士，聚眾稱呼把守城門的戰士為異端。只是現在還沒有付諸暴力行動，但不能坐以待斃啊，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暴民了，得出重拳。」

    負責看管府庫的軍需官此時火上澆油道：「就在剛剛，倉庫的守衛抓獲一批意圖探查我軍儲備的細作，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受僱在城堡為我軍服務的本地勞工，他們分擔了很多必要的雜務工作，但為了安全，我還是建議把所有本地人全部開除出城堡，改為依靠士兵和隨從。」

    聽取完下屬的報告，當前的局勢好像就要一觸即發，暴力鎮壓民眾尚且還需要猶豫，但駐軍僱傭中可能的細作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開除？不能這麼簡單處理了，你去借個由頭他們全部集合起來都控制住，然後分開進行審訊，任何一個有通敵嫌疑的都不能放過。」巴沙爾雷厲風行地下令處理「細作」。

    就在他繼續猶豫的同時，抗議人群依然沒有散去，只是局勢沒有繼續升級，無論是市民還是外來駐軍都十分地克制。

    「沙赫是不負責任的統治者，他想要擁有這座城市，總督卻僅派遣一群粗魯貪婪的丘八來壓迫我們，並真正不關心其上的人民，沒有卡迪，沒有官員，應該管理各個事務的衙門一個都沒有……」

    伊瑪目派來的人手混在人群中繼續宣講薩法維異端不配統治葉門的話術，持續煽動市民的反叛情緒。

    時間拖到審訊有了初步結果，在屈打成招下不少人都急忙承認自己是被派來的細作，但連效忠於誰都說不清，僅有一兩個人被刑具撬開嘴：「伊瑪目的加齊很快就會來到這裡，對葉門所有的異端發動聖戰。」

    意識到反常行為之後還真有境外勢力在煽風點火，巴沙爾一改懷柔態度，憤怒地對麾下的百夫長們命令道：「給我用鉛彈驅散人群，加強城門守備，讓剩餘的人手下到街道去捕殺一切嫌疑人。」

    槍炮一響，當即有人斃命，全副武裝的海軍步兵自敞開的城堡大門湧出屠殺市民，沒有任何武裝的人群僅是待宰羔羊，一時間倒斃甚眾。

    介於人力有限，巴沙爾沒有蠢到要部下搜索每一間屋子，而是標好重點，要他們優先控制外來商旅和清真寺，控制住外來人員和宗教權威。

    得益於人口銳減和商業蕭條，這項任務勉強沒有超出駐軍的能力範圍，多數商隊成員在猝不及防中被逮捕，連同被體面帶走的阿訇、托缽僧和烏理瑪一齊被帶到城堡中看押審問。

    此舉又激怒一批虔誠的信徒，他們自發拿起一切可充作武器的東西襲擊任何走在街上的薩法維士兵，衝突接踵而至。

    事情正逐漸脫離巴沙爾的掌控，原先與駐軍維持合作關係的民兵也開始拒絕配合他的命令，暴動此起彼伏，海軍步兵們疲於鎮壓。

    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地關注著這次城市暴亂，伊瑪目葉海亞的兵馬到底什麼時候能前來策應？這是最被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