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氣流轉二里地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十五年的時間匆匆流過，洛凡塵也不再是當年的孩童，已經長大成人。

    他站在山中天然形成的湖泊旁邊，清澈的湖水如同明鏡一樣，借著明亮的月光，清晰的映照出他的樣子。

    二十歲的年紀，臉上無須，氣血旺盛，臉色紅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兩道劍眉，薄唇挺鼻，一頭長髮被髮髻束起，身長七尺，體格健壯，雖穿著一身麻衣，卻自有一股尚武精神。

    可他自從記事起，就在山林中跟著一個老道讀書習武，見過的狼蟲虎豹都比人多，也不知道自己這幅樣貌書上形容的容貌甚偉是不是一個檔次。

    不過，按照自稱歸雲真人的老道士某次喝高了之後，點著自己鼻尖的話來說，也就是有個人模樣，還說什麼歸雲一脈的傳人哪一個不是縹緲風姿，神仙氣度，就長你成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出去勾.搭江湖上的那些俠女、仙子？

    就算武功出眾，頗有文采，但是連個好的第一印象都不能給人留下，賣相都不好，誰還管你是不是內秀？

    洛凡塵總是覺得這些話不該是一個出家多年修行有成的老道士能說得出來的，而且相比於老道常年蓬頭垢面，披頭散髮，衣服里養了一窩小強邋遢模樣來說，自己不比他高出幾個境界？

    可誰讓自己是他養大的呢……

    老實聽著吧。

    洛凡塵看著澄澈的湖面，忽然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心裡不該出現這些想法。

    在山中多年，早已養成了一顆平靜無波的內心，可最近不知為何，總有些莫名的情緒冒出來干擾心境，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些情緒，甚至翻遍了老道的藏書典籍都沒找到答案。

    受心境影響，功夫也多日未練，他乾脆雙腿盤起，在湖邊席地而坐，運起道士師傅所教的內功心法，強行壓下了內心涌動的情緒。

    按照老道所說，習武粗略分為三品大境界。

    懂些拳腳兵刃，此等尋常武人為三品，練的都是外門功夫，只能強筋鍛骨，二品就要玄乎一些了，練得是內功，調起一粒混元氣，強五臟，鍛六腑，由內而外。

    而尋常的三品武夫想要邁入二品，得邁過一道門檻，叫做氣感。

    在洛凡塵看來，氣感這東西比二品這一層大境界還要玄乎幾分。

    因為需要人打坐來感受，有的人很輕鬆就能感應到氣感，可有的人就是枯坐一生也感受不到，可以說是這東西根本就沒道理可講。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讓沒有氣感的人進入二品，老道曾經舉例說過一種叫做灌頂的方法，不過代價太大，只有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有人會這麼做。

    而二品境界之內又有三重小境界，養氣，行氣，馭氣。

    有了氣感之後，將絲絲縷縷的真氣存于丹田氣海，然後將其養得充滿丹田氣海才算是圓滿，之後就是調動真氣在體內運轉，叫做行氣。

    馭氣最難，相比按照規定路線行氣，馭氣要讓全部真氣隨心而動，如臂使指般配合招式收發自如，光是想想就知其中難度。

    洛凡塵最初到達這層小境界的時候就說過，這是門技術活，難練著呢，不過好在他心無旁騖，兼之道門功法內外兼修，最重內力修為，進境還算快。

    月光照耀之下，靜坐中的洛凡塵忽然感到心頭一動，口中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抓起一直以來練功所用的木劍，雙腿微分，側身抬劍，亮了個起勢。

    身還未動，全身真氣便迅速流轉開來。

    但氣機流轉時並不像以前有意控制著走那十幾條固定路線，而是任由其流遍全身，這已經不算是他在馭氣，反倒是像書上所說，氣機散亂有走火入魔之徵兆。

    可真氣自走卻讓洛凡塵沒有覺得半點不適，反而身體舒泰，他心中似有所感，一手歸雲十三劍被他施展出來。

    歸雲十三劍雖是十三招劍法，但卻是集合歸雲一脈所有武學之精華，由洛凡塵的道士師傅創造出來之後全部教給了他。

    每一式不說千變萬化，那也是變化多端，大有奧妙。

    可洛凡塵現在卻不是從頭開始按部就班的逐一演練，而是頗為隨意，但看得出招招有勢，勢勢有法，而且進退有據，更是隨著劍招變化，體內真氣流轉，劍尖所過之處劃出絲絲白色氣體，似煙似霧，當真對得起歸雲二字。

    完全被打亂順序的歸雲十三劍，現在看來不僅重意而不重式，更多了一絲圓融意味。

    不多時，一套劍法即將演練完畢，自行流轉的真氣也將歸於平靜，洛凡塵腳下倒踩七星，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倒提木劍，立於湖邊，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芒。

    「從一品…...」洛凡塵看著被自己外泄的真氣吹皺的一池湖水，口中喃喃。

    從一品，用此來形容二品和一品中間的一層小境界，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

    因為在最初的劃分上，這層夾縫中的層次就沒有名字，多年下來習慣之後，也就導致許多練武之人對這個後出現的稱呼並不認可。

    其實想想也對，練武之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就算是在同境界內實力有高有低，可不管有什麼差別，大家總歸還是在同一個等級。

    但如果有一天，某人忽然說他突破二品了，要壓你一頭了，可仔細一打聽又沒步入一品，動起手來還真的打不過，這該怎麼辦？

    所以很多人對從一品這個稱呼乾脆就不認可，當然，他們這也是有理由的。

    這一層嚴格來說還算是馭氣，雖分為馭氣於身和馭氣於兵器之上，但都是為了配合招式施展，使招式威力更強而已。

    這些都是洛凡塵從老道嘴裡聽來的，可他心裡想著，望著湖水出神的時候，卻忽然一笑。

    想那麼多幹嘛？不管這層次如何界定，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就現在的境界而言，那也是江湖上很多人難忘項背的高度了。

    自己要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再多交些朋友，一個俠名還不是輕鬆到手？

    「哎。」洛凡塵想著想著忽然又嘆了口氣。

    從老道嘴裡聽了那麼多江湖軼事，武林前輩的傳說，洛凡塵心裡哪能不憧憬那座江湖。

    「趁熱打鐵，繼續練功。」洛凡塵伸手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自己最近的確是有些紛亂思緒，只有練功才能壓下這些思緒，何況剛才一番演練，也有了馭氣於劍的徵兆。

    洛凡塵凝神提起真氣，慢慢的運到木劍之上。

    「砰……」

    卻不知為何，剛剛還運行流暢無阻的真氣，此時流轉起來卻讓木劍片片碎裂，木屑紛落一地。

    洛凡塵微微一愣，卻不是因為馭氣失敗，而是在惋惜木劍，畢竟這把木劍可是陪了他五年之久，多少也有感情了。

    「可惜了……」偌大的山林之中，洛凡塵自言自語。

    搖了搖頭，他緩步來到一塊長高長許的大石前，雖然木劍廢了，但剛才那種馭氣的感覺仍在，這中突破境界的契機可遇而不可求，不能白白浪費。

    洛凡塵站在大石之前，重運真氣，馭氣與身可比馭氣於劍輕鬆多了，而且這次真氣流轉比以前要快上許多，而且更加順暢。

    用老道的形容來說，這次真氣在一個呼吸間於體內流轉的圈數，大概有二里左右。

    老道曾經說過，武者交手雖然真的可以打上三天三夜，但雙方鐵了心要分個輸贏高下，勝負手卻是在一霎之間，而這一個瞬間，真氣流轉的速度比別人更快，更遠，贏面就更大。

    不過二里地這個距離對於一個剛剛邁入從一品的武者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喝！」

    洛凡塵右掌揚起，口中斷喝一聲，右掌迅速落下。

    雖然沒有想像中掌落石劈的景象，但他卻在大石上留下了一個掌形的窟窿，而且小臂也深入其中。

    「還不錯。」洛凡塵收回右手，看著窟窿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