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柯多吃點，小時候看你最喜歡吃我們店裡的面了，現在高中了，來的次數少了，阿姨還挺想你的。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好的，知道阿姨想我，我不是每周都來一次嗎。」

    少年乾淨低沉的聲音從南凌身後響起，隔著花箱，難怪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原來尚清柯一直坐在南凌身後。

    雖然很驚訝，不過我很快恢復了正常，停在半空中的麵條已經涼了，我迅速塞進嘴裡，並用勺子喝了一口湯。有著菌菇味道的湯汁，帶著香菜特殊的香味，格外的好喝。

    我又夾起幾根麵條吸到嘴裡，但南凌的碗筷卻遲遲沒有動。我抬頭看著她，因為嘴裡塞滿了麵條，說話也有些不清楚。

    「快吃吧，味道很好的。」

    南凌放下夾著麵條的筷子，紅色的指甲格外顯眼。她抬頭看著我，這樣一本正經的表情很少在她的臉上出現。

    「我要去表白！」

    這次她的聲音沒有很大，雖然語氣是堅定的，但聲音還是無法掩蓋的暴露了她不確定的心情。

    我不顧湯汁燙人的溫度，迅速在口中嚼幾下，便咽了下去。

    「現在告白，這裡可是麵館，人很多的……」

    「就這麼決定了！」

    還沒等我說完，她就在我一臉驚訝的注視下，起身走到了後面的桌前。

    即使平日裡大大咧咧，但在喜歡的人面前，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生，會臉紅，會緊張，會心跳不已。

    紅色的指甲被她緊握在掌心中，許是太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可能是化妝品遮蓋了臉部的變化，她的臉上並沒有泛紅。眼神未有絲毫的膽怯和扭捏，就像她的性格一樣，豪爽耿直。

    「學長，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很有穿透力的聲音迅速在空氣中擴散，本就不大的店內，聲音可以聽的清清楚楚。話音還在牆壁間迴蕩著，屋內已是一片寂靜。只有女人身邊不懂氛圍的孩子，還天真的扯著女人的衣袖嚷著要喝果汁。

    幾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停下了正在討論的話題，目光紛紛轉向這邊。剛剛還在翻看手機的男人，屏幕也已經暗掉。小情侶繞有興趣的看了對方一眼，似乎這樣的場景她們也曾感同身受過……老闆娘圓潤的臉上，扯出大大的笑容，仿佛是自己的兒子正在被傾慕的女生表白，眼睛裡都是不加掩飾的欣喜與自豪。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在這個方向，雖然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但人類這種生物，總是對這種可以引出無限話題的事情，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

    尚清柯很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到了，但神情立刻恢復了平常，只是半天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抬頭看過南凌一眼。

    如果是平時的南凌，被男生這麼無視她早就不耐煩的抓住男生的衣領，凌厲的眼神會告訴對方:「你有什麼資格無視我！」但現在她臉色如湖面般平靜，像是在耐心等待著眼前人的一句話，能在這平靜的湖面上，落下一滴雨，打破這片寂靜，盪開層層漣漪。

    我屏住呼吸，注視她們，怕錯過南凌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突然，尚清柯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好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沒有普通男生聽到告白時的臉紅，讓人難以猜測他的心情。他從南凌的身邊走過，只留下了一句「對不起，謝謝。」

    南凌愣了幾秒，迅速跟在他身邊走了出去。老闆娘圓潤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雙手捂住嘴巴，但驚喜和期待的表情陸續的從她眼神中流露出來。幾秒的平靜後，麵館內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談話聲充斥在空氣中，手機的屏幕再次亮起，女人用餐巾紙擦著男孩的嘴巴，年輕的男生把魷魚卷夾到女生的碗裡，一切看似平常卻又有所不同，她們的臉上無不透露著一絲興奮感，仿佛剛剛在看完一場言情電影後走出影院的年輕人，對情節還意猶未盡。我把一塊蘑菇放進嘴裡，喝了一口湯。

    「學長，學長——尚清柯你站住！」

    南凌高亢的嗓音，在這僻靜的街道中，顯得格外突兀。嬉鬧的孩子聽到聲音後，都停下了腳步，一臉茫然的看著一前一後的兩個人。

    尚清柯為了避免剛才的情況，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迎上南凌有些怒意的目光。尚清柯和駱烊陽不同，看似陽光的笑容背後，總是會在某一瞬間，眼底一閃而過一絲孤單和憂鬱。看到他籃球場中的風姿綽約後，誰會注意到黃昏時無人的球場中，他凝望著籃筐一臉的寂寞。就是見到過那樣的他，南凌才會對他沉迷難以自拔吧，以至於後來為他濕了眼眶，卻還是一次次的回頭，笑著原諒。

    「你是誰啊，我剛剛已經拒絕過了，你這樣糾纏不放和你漂亮的臉可不相配哦。」

    尚清柯依舊保持著陽光少年該有的幽默感，但語氣卻難以令人笑出來。南凌緊握的拳頭，逐漸鬆開，手心滲出的汗水把紅色的指甲蒙上一層水汽，曝露在夕陽瀰漫的空氣中，隱隱閃動著光亮。對什麼都滿不在意的她，剛才也有些緊張吧。

    「我叫南凌，初二六班，我喜歡你，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會繼續喜歡你！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尚清柯有些吃驚，眼前向自己告白的女生，如玉的黑眸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卻有著鏡中花般攝人心魄的詭魅。如同她指甲上鮮艷的紅色，帶著不服輸的王者氣息。雖然是即將落下的夕陽，卻依舊讓人無法移開雙眼，如同女王般的身影，是那麼的灑脫不羈。也許，這如火如玉的紅，才是最適合她的。啊不，是唯一可以與她相配的顏色。

    夕陽從尚清柯的身後落下來，因為背著光，他的臉淹沒在陰影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密密麻麻的光線鋪展在南凌身上，堅定不移亦美不勝收。

    兩人沉默片刻，尚清柯上下打量著南凌。長得比南凌漂亮的女生自己見過很多，但有著野獸般詭魅眼神，以及灑脫不羈的王者之氣的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吧。學習名列前茅，運動方面也格外出眾，這樣陽光帥氣的男生，很容易就成為學校里女生的焦點。被女生表白也已成為見怪不怪的事了，但卻曾未有一個女生，被他拒絕後依然有著自信而堅定的眼神，甚至更加魅惑。南凌其實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在尚清柯心裡已經留下了難以抹去的痕跡。

    「那就隨便你吧。」

    尚清柯嘴角勾起，雖然是依舊陽光的笑容，但眼角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和嘲笑。

    當我走到南凌身邊時，她正用衣袖胡亂的在臉上擦拭著。夕陽從南凌披散的頭髮上滑落，碎了一地的金光。天空也被染料渲染成一片橘黃，層層疊疊的雲從南凌的頭頂緩慢的移動著。

    「我們回家吧。」

    從初一認識南凌開始，我是第一次見到她哭。後來她哭過很多次，每一次都痛徹心扉，每一次都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巧合又不公平的是，每一次都是為了相同的人。是不是這就是命運，從遇見他那刻起，一眼萬年的擦肩，有過歡笑，有過幸福，最後剩下的只有無盡的背叛與孤獨。

    南凌信誓旦旦的話語，最後真的實現了。她每個周五都會準時的出現在「三千尺」，看到尚清柯推門而入的時候，她就揮著手，富有穿透力的嗓音，輕鬆的從人群和桌子中跑過。而尚清柯每次都對她視而不見，或是在老闆娘好奇的目光下，朝她笑笑，然後便走向另一邊的桌子。不過南凌並沒有因為被無視而難過，反而更加熱情。他對她視而不見，那她就坐到他面前，與他吃同樣的面，喝同樣的果汁。他抬頭的瞬間，總會看到如玉的黑眸挑動著細碎的光束，在煙波中流轉，然後重新低下頭吃麵。南凌也不急不燥，每周都很有耐心的在這裡等他，有時我和駱烊陽也會陪她一起在這裡吃麵。在喜歡的人面前，即使再強大的女生也會變的柔軟。她像是褪去稜角的小獸，注視著喜歡的人時，連眼神都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我曾調侃過南凌說:「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啊，能讓女漢子秒變女神啊。」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用她塗有紅色的指甲在我腦袋上重重的一敲，然後不顧形象的追著我滿校園跑，嘴裡還喊著:「到底誰是女漢子啊！」但她收起了下巴，眼瞼低垂，修長濃密的睫毛在光下如羽扇般抖動著，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現在她只是一個想要被喜歡的人注視的普通的女生。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個月，踩著一地的枯黃，還未欣賞完被白色錦織裝點的大地，迎春便帶著陣陣的暖意催著我們脫去了一身笨重的衣服。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三千尺」麵館的花卻從未凋謝過。老闆娘說，這是丈夫精心挑選的四季長存的花朵，就如同這家麵館。星移斗轉，年歲更替，它還是存在了十幾年，以後還會繼續存在下去。

    南凌也如這不凋零的花一般，一如既往的每周五等在店裡，但尚清柯卻不再準時赴約了。南凌本想問問他的基友，但想到他們高中不在同一個班，甚至也不在同一個學校，也就放棄了。

    「為什麼他這幾個周，都沒有來呢。」

    為了不讓南凌再一次被「爽約」而打擊，我陪她一起在「三千尺」麵館吃麵，也等待著那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老闆娘對我們已經是提頭知尾了，對於南凌在倒追尚清柯的事，她也早就心照不宣。

    「可能是被你嚇著了，連麵館都不想來了。」我故作無奈狀的嘆了口氣說道。

    尚清柯不在，南凌女漢子的本性暴露無遺。果不其然，她向我扔了一個白眼，然後說到:「阿姨，兩碗菌菇湯麵！」

    「阿姨，一碗就好。」我大聲喊到。

    阿姨朝我們擺了個「ok」的手勢，還好這家店都是老顧客，經常碰面彼此也不再那麼生疏。對於我和南凌這種點菜的方法，她們也早就習慣了。甚至也有跟著父母來的孩子，剛進門就喊著要喝可樂，年輕的父母急忙拉著他向櫃檯走去，臉上還有點打擾到別人的羞澀和愧疚。

    「哎，我可不吃菌菇湯麵，每次都吃這個，早就膩了。」

    「我請客你還這麼挑剔，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你要吃什麼？」

    突然想到，來過好幾次「三千尺」麵館，但每次都是南凌替我們點了菌菇湯麵。我和駱烊陽每次也只顧看她和尚清柯之間的「明爭暗鬥」，根本沒有仔細看過這裡的菜單。

    我拿起桌角上被塑料薄膜密封的紙張，淺粉色背景上面，方正的字體整齊的排列到底。紙張的邊角已經有些褶皺，甚至有一塊弧形的地方顏色極淡，邊緣有些倒刺狀的深淺不一的淺粉色，大概是被水浸濕過吧。但塑料薄膜卻光滑乾淨，沒有油漬的粘稠感。

    老闆娘一邊把手在圍裙的邊角擦拭著，一邊走到我們身邊問道:「姑娘，想好吃什麼了沒？」

    我抬起頭，注視著她圓潤的臉:「看起來都很好吃，好難選擇啊。」

    南凌用手托腮，上半身幾乎快要伏在了桌子上。紅色的指甲襯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好看。

    「唉，看你口水都快把菜刀打濕了，我就大方點讓你點兩份吧，不過吃胖了別怪我。」

    「喂喂，明明你才是易胖體質吧，是誰初一的寒假胖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纖細而有力的手臂緊緊鎖在了她的胸前。濃郁的香水味道撲鼻而來，雖然我不討厭，但還是覺得有點窒息。她收緊臂彎:「你剛剛要說什麼？誰是易胖體質？」

    我被她令人窒息的香味和衣服毛絨的觸感弄的脖子發癢，急忙投降的說:「我是易胖體質，南凌大人可是美女，怎麼會胖呢。哈哈——」

    聽到我這麼說，她才鬆開胳膊，重新回到位置上，像是被臣子稱讚的女王般，撩起一縷頭髮，大笑出聲。

    「你們年輕人就是有活力，想當年我也這麼瘋呢！」

    聽到阿姨的聲音，我才想起來還沒有點菜。

    「那就要這個木耳肉絲麵吧。」

    幾分鐘後，阿姨把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分別放到我們面前。

    「阿姨，尚清柯這幾個周有來過嗎？」

    我和南凌今天來的時候早就想好了，如果尚清柯還沒出現，那我們就從阿姨那裡打探消息。

    南凌剛才嬉笑的目光已經消失，認真的表情浮現在臉上。我也停下了手裡正在夾麵條的動作，靜靜等待著阿姨的回答。

    「來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