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記 北冥的少年

    卯時，漆林山。

    山中雜色連綿不絕，山中行人乍眼望去，綠色中夾雜著其它顏色。縱觀山之東西延至前方的那片海域，微微騰起的霧氣瀰漫在山腰。

    在這山與海之間，夾著一個名為漆林村的小漁村。坐落於大陸的北海邊緣，而此地多為山圍繞，與世隔絕，也不知漁村先祖為何會紮根於此。

    村子中瀰漫著濃濃厚霧，霧氣中還隱匿著一股劇烈的魚腥味，其實村人多與魚打交道，此番味道並未讓人感到些許不適。但若是外人前來，必定會是一陣噁心。

    與此同時，夕陽的餘暉正直，透過海面騰起的霧氣看去，那整片霧氣渲染出了一片暖色。

    一位少年正逢坐於渡口，旁邊一葉輕舟隨海漂泊。少年的身旁正擺著一壺，壺中存放著的是那淡粉色的魚餌，其實就是些剛出世的小泥鰍兒。

    那身前一桿向上微微挑起，四十五度的夾角被一個木製的架子固定在他前方，而那杆子的頂部掛著一根細線。線形極細，幾乎看不見，顏色融入霧中，只有些許光照的反光，方才看出它的存在來。

    而此時正是冬季，海面上波瀾頗大，但還是凝結出了一層冰渣薄膜，若不是仔細觀察，還真的就看不見。

    少年微微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然後正了正身子繼續望著海面。他不急不慢地等待，唯獨是在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能夠釣到大魚。

    當然了，垂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就光是他一人，也在這渡口坐上有一天了，但是卻是一條魚也沒上鉤。而此時天也正漸漸暗去，在一天工作也到達終結時分，村子裡也開始稍作忙碌起來。

    與他記憶里的一個畫面不同，漁村內的忙碌，大傢伙都紛紛開始收攤回家，而他記憶里的那個畫面卻是所有人擠在一個名叫地鐵的東西之中……

    少年心無旁騖地靜靜禪坐在那裡，寒風凜冽，卻並未影響少年心中的那份寧靜。從側臉望去，髮鬢被海風稍稍帶起，吹來的白霧也一溜煙划過他的臉龐。他有著一雙清澈的銀白色瞳孔，頂著雪白的發色，以及白哲的膚色和清爽的柳眉，整個人所帶來的氣質都令人感到淨透。

    從身後傳來了一聲聲革履踩在木頭上的聲音，壓著渡口上的木板，發出「咯吱」聲響，清亮的聲音在這海上不斷迴響。

    「姜亦，該回去了……收杆吧？」身後的那個男人停在他的背後與他對道。

    而少年伸出了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之上，口中發出了一陣「噓」聲後，隨即又是一片萬籟俱寂。

    不久，眼前的杆子突然一陣晃動，但是當他剛要伸手去收杆的時候，這個動靜又恢復到了風平浪靜。

    哎——

    少年口中吐出一團白霧，左右晃動，收起了眼前的魚竿，於是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轉過頭去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漆風。

    「走吧，只可惜今天又沒有釣上一條魚。」少年無奈道。

    「或許你可以嘗試換一個好一點的杆子？」

    少年左手擱在自己的下巴處，然後沉思了一會兒道了一聲，隨即轉過身子去看向那一片汪洋大海。他知道他眼中的海域只是這世界的一角，在那天際線的後方，還有許許多多的地方、人物、故事還未被發掘。

    於是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向外探索，出海遊玩一番。

    可他年齡不過十八還差幾日，未成年自身本是沒有選擇的權利，而一切的選擇權全全掌握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老爹手中，因為他的老爹是村中的村長。

    和村長搞好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了，自從少年父母去世之後，他的一切都是村長打理，幾乎也算是他的乾兒子。這兒子要去冒險出海，做父母的十有八九是不會同意的，而村長就是這八九中的一個。

    所以，少年在等一個時間。

    他還有三天就要成年了，而村子裡每一個成年的孩子都會進行一項測試，測試結果會決定你是否有出海的資格。

    少年跟緊漆風的腳步，在這泥濘的道路上，沒走上一步，都能感受到腳底的泥巴，粘粘的觸感。

    腳踏進了水潭，水潭底下是一塊軟泥，少年直接濺起一陣漣漪，半隻腳踏進水潭中，微微陷入其中，他的白色的鞋履此時也已經呈現暗黃色。

    天不作美，此時微微下起了細雨，本身就潮濕陰冷的村莊，此時又添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

    街上村民紛紛收著東西回家，見到少年與漆風時，分別呈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在見到漆風時，路過的村民都會露出一則則恭維的笑臉。但是面對他的時候，則是一臉悲憫，嘴中還竊竊私語著。

    「就是他嗎？」

    「對啊，就是他......他爹娘死在了海上，這孩子結果也想出海......」

    「怎樣的父母生出怎樣的孩子吧，這個孩子也是造孽啊！」

    少年不以為然，就像當作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往前快步前行。

    回到了宅院，細雨打濕了門沿，那金色的門環上滴落著晶瑩的雨水。

    咚咚咚！

    漆風伸手敲了幾聲門扉，清脆的聲音在雨中更加的響亮。

    開門的是一位年邁的老者，歲數大概也有七八十的樣子。他拱起自己的背時，都在微微顫抖著，他蹣跚的腳步駛來門口。

    「爹我們回來了。」漆風扶過老者的身體，慢慢向前走去，少年在身後跟著，走到餐桌前，他們三人就一同坐下。

    咕嚕嚕。

    從赤砂壺中倒出了滾滾青煙，微火細舔著壺底，這在他們跟前擺著一個三個手指大小的茶杯，裡面散放著幾根乾巴的茶葉。

    「姜亦啊……三天之後就是你的誕辰了，不知你有何打算啊？」老村長喉嚨輕咳了幾聲，

    「村長，我想出海。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有幾千里也。我想去捕大魚。」少年眼神堅定，放出微微亮光來。

    而此時，老村長卻是嘆了一口氣來，寒氣重重地從嘴中吐出。他伸手將赤砂壺端起，往茶杯中灌入熱水，此時一陣撲鼻的茶香迎面而來。

    「可......可是你要是出去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又怎能與你爹娘做交代呀？」老村長談了談雙手，意味深長地說道。

    「村長，我已經決定好了。」

    「這個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它，我總覺得在北冥之外，一定有著許許多多神奇的事情，我想去闖蕩一番，順便去看看我爹娘想要出海，他們要看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樣。」

    見到少年如此堅定，老村長也只能順從他了，畢竟再過三天他也算是個大人了，十八年，整整照顧了十八年的孩子，轉眼間就變得那麼高，那麼清秀，仿佛昨日他才嬰兒般大，現在就已經長大成人。

    他如此執著於出海的原因，恐怕還是得歸根結底於他的爹娘。

    「不過姜亦啊，若是這樣……我的女兒就恐怕……」老村長猶豫不決。

    他除了一個兒子之外，還有一個女兒叫漆余余。芳齡與姜亦差幾，在姜亦才剛出生時，他的父母就已經為他指腹為婚了。

    老村長自然的不想讓自家閨女嫁給一個海外冒險者，那賠了一個閨女，還不一定回的來一個外孫。

    姜亦低頭沉思著，「此也甚好，我亦自認為配不上村長之女，以前的指腹為婚這事，也就當做一個玩笑過去吧……」

    老村長的臉部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此順利，於是轉過頭去對著漆風說了些什麼。就見到漆風起身朝著裡屋走去，不一會兒出來時拿著一桿魚竿，而且屬於上等物品。

    姜亦目光凝視著這杆子許久，他也欣然接了過去。

    「既然村長賜予，晚輩就厚顏接過了。」

    他和村長打完了聲招呼過後，彎腰伸手抓起魚竿，然後朝著門口走去。

    回到了自己寒舍之後，這裡的陳設十分簡潔，幾乎一張床，一個飯桌，就足以稱之為一個家。

    他把魚竿什麼的放到了門後的牆壁上，懸掛而起，隨後從灶台上端出了前幾天吃剩下的紅燒鯽魚，配上乾巴巴的冷飯，也就充當了今日的晚飯。

    吃飯之餘，他還在想三天之後的測試該如何，於是想著想著，手上的動作就直接停住了......他把目光投向了牆壁上懸掛的一把短劍，仿佛無數的思緒全部湧現了出來，組織成了一個悠長的故事。

    「我一定會出海，帶著爹娘的意志，開拓未知的領域，白手起家，力爭領主！」少年心中充滿幻想與自信，但這好像卻給了他無盡的動力。

    所以，在這裡這個故事就開始了……

    而每一個故事都會有一個主角，而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這位少年。

    他的名字叫，姜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