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死要活給誰看

    程偉的態度，徹底令程小玥寒了心，她也才明白人走茶涼這四個字的深切含意。

    明明曾經是那樣幸福的一個家庭，怎麼一夕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程小玥頭疼欲裂的摁著眉心，「夠了爸，別說了！」

    她擦過程偉跑了出去，身後有程偉帶著酒氣的罵罵咧咧聲不斷傳來。

    程小玥穿著拖鞋不知走了多久，適逢雨季，漆黑看不到一絲星子的天空籠罩著薄霧與水汽。

    雨絲細膩冰冷，很快就濕透了單薄的襯衫。

    黑夜裡，到處都是暗色的一片，唯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中散發著柔和的橘色光芒。

    店裡燈火通明，年輕的店員遞給了程小玥一條毛巾:「擦擦吧。」

    「謝謝。」程小玥微笑著接了過來，眼底隱有淚光隱現。

    櫃檯上煮了宵夜，香氣撲面而來。

    「給我來一碗吧。」她摸出手機來付款，外面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雨幕中隱有車影一閃而過。

    店員很快將碗擱在程小玥的面前，牛肉麵肉薄湯濃，挑逗著人的味蕾。

    驀地，看著湯麵漂浮的香菜，程小玥忽就想起了母親曾經無數次在黎明深夜做給自己的蔥花面，而今母親卻已不在了，而間接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自己。

    眼淚順著她溫涼的臉頰一滴滴落了下來，砸在碗裡，濺出小小的波紋。

    店員是個長著一張胖胖臉蛋的善良姑娘，她看著程小玥的模樣關切問道:「小姐，要不要給你家人或者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你，這雨恐怕要越下越大了。」

    程小玥愣了一下子，低下頭，手機屏幕上倒映出了她蒼白的臉:「不用了。」她搖搖頭，夾起一筷面送進了嘴裡。

    「這條路上醉鬼很多的，尤其還是這樣的天氣，你一個女孩子總歸是不安全。」店員善意的提醒。

    程小玥聞言動作一頓，緩緩將手機拿起握在掌心，摁亮了屏幕。

    猶豫許久，她才終於撥出去了一個號碼。

    起初電話那頭還只是忙音一片，第二次直接就被掛斷了。

    程小玥低頭睨著碗裡不斷冒出的騰騰熱氣，不死心的又撥了過去。

    然而這次電話卻忽然被接通，那頭有來不及掩蓋的女聲在低低柔柔的喚著顧夏陽的名字。

    程小玥驀地就紅了眼眶，薄薄的手機在她手中幾乎要被捏的變形。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帶著醉意的聲音就不耐的響起:「什麼事？」

    那像一雙冰冷的大手，精準無誤的扼住了程小玥的呼吸，他們在一起那麼多溫存的日子，雖算不上刻骨銘心，卻也幸福美好。

    她甚至幾度幻想，她和他會一直走到白頭。而如今他們的關係尚未明朗，他卻與別的女人廝混，程小玥的理智在一瞬間脫韁，幾乎是立刻就質問了出來:「夏陽，你在做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小玥，時間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程小玥地倒抽了口冷氣，依舊不肯死心:「夏陽，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

    那頭的顧夏陽倚在沙發上，極不舒服的摁著眉心，被酒浸過的喉嚨間溢出的聲音越發沙啞，顯得極不耐煩:「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

    「有事情？」她笑出聲來，眼淚卻不爭氣的往下掉:「你的事情就是跟女人亂搞嗎？」

    「難道你就沒有跟林逸琛亂搞嗎，程小玥？」他鮮少這樣指名道姓的叫她，語氣也跟著沉冷的厲害:「我沒有心思跟你吵，我們都冷靜冷靜吧。」

    說著，他狠狠掐斷了通話。

    程小玥僵硬的挺直了脊背靜靜坐在塑料凳子上，細白的手指死死絞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空白的手機屏幕。

    「小姐，我朋友有做司機的，要不要我叫他來送你回去？」好心的店員在一旁怯生生的開口。

    「不用了，謝謝。」程小玥沒有讓她看到自己滿臉的淚痕就狼狽的跑了出去衝進雨幕。

    身後店員在喚她，但沒有追出來。

    在確定已經跑出去好遠以後，程小玥陡然間失去了力氣，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重的鳥，直直跌倒在了地上。

    雨水肆無忌憚的沖在臉上，程小玥諷刺的想，就算自己這樣死在馬路上，大概也不會有人知道吧。

    不遠處，一輛黑色賓利徐徐靠近，後座上男人眉頭微微一蹙，沉沉道:「停車。」

    司機愣了一下子，「林先生，這條路上什麼人都有，我們還是別多管閒事了。」

    「我叫你停車。」不怒自威的聲音冷冷響起，林逸琛的眸中掠過一層薄怒。

    司機無奈，只得按他說的做。

    頭頂冰冷的雨水忽然不再下落，程小玥挑了挑眉眼，睫毛上沾滿了細細密密的雨水。

    「起來，整天要死要活的給誰看。」戲謔冷漠的聲音在頭頂寂然響起，程小玥怔怔抬起頭來，身體冰冷的幾乎喪失掉了所有的力氣。

    男人撐一把碩大的黑傘，替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英挺的面容在車燈下顯得越發緊繃，如天降神祗，又一如地獄修羅。

    他俯身直接就將她抱了起來，體溫透過衣衫傳遍了她的全身。

    ……

    天微微亮時，程小玥跟著林逸琛來到了他的私人公寓。

    偌大而又空曠的公寓裡，清冷的幾乎沒有一絲人氣，唯有玄關處的橘黃色光芒的壁燈是暖的，能透進人心裡的那種溫暖。

    程小玥呆呆的站在玄關處不肯再往裡挪動半步，林逸琛又將她抱了起來，用如同囈語般的聲音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先去洗澡，浴室里有新的浴袍。」

    程小玥抬起頭來，林逸琛的臉離她很近，漆黑不見底的瞳眸中有如墨色一般的深沉。

    程小玥打了個寒顫，身體說不出是因為冰冷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止不住的一陣顫抖。

    面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對人仿佛是一派儒雅謙和的模樣，但他骨子裡的冷銳和鋒芒根本就沒有辦法掩蓋，而他大概也沒有想過要掩蓋。

    她知道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在他面前稍有動輒，行差踏錯半步，都有可能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當然，對於林逸琛褒貶的一切，程小玥都是從林薇薇那裡所了解來的。

    似乎感覺到了懷中人的恐懼，林逸琛低下頭來，看著程小玥:「怎麼，你怕我？」

    程小玥臉上原本就不深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她咬著唇搖了搖頭:「不……不是。」

    看著她躲閃的目光林逸琛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無名的怒火，他伸手用力的扣住程小玥嬌嫩的下頜，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為什麼怕我？」

    程小玥身子瑟縮，強忍著下頜間的鈍疼又是搖頭:「沒有。」

    林逸琛冷冷的睨著她眉心間的褶皺，湊近她的臉，手上施力幾分:「疼為什麼不喊？」

    程小玥身子蜷縮，下意識掀眸毫無徵兆的跌進了他灰色的瞳眸之中。

    原本緊緊揪著的心臟陡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程小玥開始後悔剛才跟著林逸琛回來了。

    面前的男人簡直就是個喜怒無常的魔鬼，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回答我。」男人垂首湊近了她的耳骨，聲音低沉冰冷。

    程小玥蒼白著臉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滲透出薄薄的水意，睫毛更是劇烈顫抖著。

    林逸琛的瞳眸收緊了一度，目光落在程小玥輕輕抿起的唇瓣上，那緋色的柔軟在視線里輕輕翕張，像羽毛一樣撓的人心尖發癢。

    他喉間滾動了一下子，俯首就含住了她的唇瓣。

    程小玥渾身的血液幾乎要僵住，她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呆呆的看著面前深深吮吻自己唇瓣的男人，連手腳都無措的不知該要如何安放。

    她一眼就能夠看到林逸琛額頭上隱隱凸起的青筋和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吻的又重又凶，像是要吃人一般。

    程小玥有點怕。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亦躲不過他攻城略地近乎瘋狂的親吻，她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捏緊了衣襟，關節泛著不正常的荼白色。

    時間冗長的深吻，程小玥呼吸紊亂，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

    林逸琛看著懷裡一臉逆來順受模樣的姑娘，心裡先前的不快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又湊到她的耳邊，單薄的唇幾乎要吻上她的耳廓:「女人，」溫存並著陰鷙的聲音傳入耳中，「你該認清現在的局面，所以最好別試圖挑釁我的耐心。」

    話音初落，程小玥只覺得身下忽然一空，便被放了下來。

    「先去洗澡，然後換上乾的浴袍。」低醇的男聲再度開口，語氣卻強勢的不容人質疑。

    程小玥淡淡收回了視線，轉身懂事的拐進了浴室。

    如今他是唯一一個能夠幫自己的人，只要把眼睛一閉，明天一切都會過去。

    她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浴室里有低低綽綽的水聲響起，林逸琛攤開一份文件，摁著眉心閒適慵懶的瀏覽了起來。

    如果不是在公司解決幾個項目，他或許不會經過那條路，也就不會碰上程小玥了。

    天邊已經泛白，雨也漸漸停歇。

    林逸琛支起下頜，眯眸瞥向浴室的位置時眸光里多了一份柔和。

    說起來，這丫頭還算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