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船

    只聽王夫人繼續說：「話雖如此，但是真正入海靈宗為徒，豈是那麼簡單的？一定會受不少磨難，再說，船一入海，萬一遇到大風大浪，出了什麼閃失，該怎麼辦？風兒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王夫人說著說著，開始哽咽起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唉，真是婦人之見！這次又不是風兒一個人去，宗族裡去的孩子多著呢。我們說風兒怕死不去，以後我在宗族裡怎麼抬得起頭？再說，哪有那麼容易出事？坐船要是會出事，騎馬坐轎就不會？坐在家裡染病死掉的人也有啊。怕這怕那的，還能幹成什麼事？」王老爺是個急性子，安慰別人的時候，都有些咄咄逼人。

    看見王夫人哭個不停，王老爺的聲音稍微柔和了一些：「那艘船夠大，船員們又都是常年出海的老手，不會有事的，放心吧，啊，別哭了...」

    牆那邊的聲音漸漸地遠去，應該是王老爺和王夫人散步離開後花園了。

    凌凡和劉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裡漸漸地出現一些興奮之色。

    「師弟，聽他們說的那些話，寧州城裡的那個傳說是真的！」劉成有些激動地說。

    寧州城就是他們如今所在的城市，背山面海。城裡有一個傳說，就是海外有一座仙山，平時都隱沒不見，每隔五十年在海中顯形出來，收一次徒弟。

    這種傳說從來沒有人可以證實，一般人們也只是當成傳說故事來聽聽。

    「肯定是真的了。」凌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按壓著心中的激動，儘量讓自己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小院門口人影一閃，廚房的小廝又來了，他看了看凌凡和劉成，目光落到地上的盤子上：「吃完了嗎？把盤子給我，我洗完碗要收工了。」

    劉成立刻站起身，滿面笑容地把盤子遞給那個小廝。小廝奇怪地看了劉成一眼，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開心，他又看了看凌凡，凌凡此時低著頭，靜靜地坐著，看不出喜怒哀樂，小廝撇了撇嘴，轉身走了。

    劉成回來坐下，望著凌凡，說：「師弟，這是一個機會，明天王風少爺和其他王家子弟都要坐船去海靈宗......」

    「噓...」凌凡示意劉成聲音別太大。他們既然可以聽見後花園裡王老爺和王夫人的對話，後花園如果還有人，也一定可以聽見牆這邊的說話，尤其是劉成興奮起來，聲調還不由自主地升高。

    凌凡拉著劉成的胳膊走進那間舊屋，屋裡都是泥土灰塵的味道，很是難聞，但是這裡說話至少比較保密。

    「師兄，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偷偷上船？」凌凡小聲問。

    劉成用力點了點頭，說：「師弟，這裱糊學徒的活兒，我早就不想幹了。好幾次我都想逃走，可是能逃到哪兒去呢？逃回家去，最後還是會被我爹送出來做學徒。家裡沒有田，不出來學手藝，就只能去做長工，或者賣身做奴僕，哪天被老爺打死也白死。」

    凌凡看著手上一道道被竹篾割出來的傷口，陷入了沉思。

    他們在王家做的這些活，在裱糊行業里，叫做白活，是伺候活人的。他們平時主要還是做一些伺候死人和神仙的活，就是裱糊各種燒貨。人死了要燒招魂幡、靈花、房子、家當擺設、馬牛羊豬、靈人男女、金山銀山等等，還有轎子、寶塔、鳳冠霞帔、冠帽袍帶之類的，都得用竹篾紮好，糊上彩色的紙。從早到晚做個不停，手上滿是口子和竹刺。那些小小的竹刺扎在肉裡面，拔不出來，會刺痛好幾天。舊傷沒好，每天還會不停地添新傷。

    凌凡不是不願吃苦，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後會和父親或者師父一樣，一輩子都活得低聲下氣，日子還緊巴巴的，就覺得這種苦吃得憋屈。

    凌凡抬頭看著師兄劉成，說：「好，師兄，咱們一起去！」

    劉成笑起來，他拍了拍凌凡的肩膀，然後看了看外面，說：「船肯定停在王家的碼頭上，咱們得在半夜就上去，等明天天亮後，咱們就上不去了。」

    他倆不需要準備什麼，實際上他倆都身無長物。平日他倆都是吃住在師父家裡，做學徒是沒有薪水的，只有吃住。在師父家，他倆還有幾件衣服，幾雙鞋子，現在回去拿已經不可能了。在王家幹活的這些天，他倆住在王家安排的住處，在裡面他倆各自有換洗的單衣一套，這就是他倆的全部家當了。

    凌凡和劉成稍微一商量，乾脆連那套單衣都不回去取了，免得遇見師父。

    他倆為王家的所有窗戶都換過窗紗，因此王家大院任何一個地方都去過，路都熟悉，知道碼頭的位置。

    明月已經升上了中天，月光下的碼頭，顯得分外寧靜。海外貿易是王家產業中的一個重要部分，擁有自家的專用碼頭。幾艘海船停靠在碼頭邊，凌凡和劉成稍微一看，就知道哪一艘船是給王家子弟們準備的，對比實在太明顯了，那艘船不僅大，而且新。新刷的油漆，新的船帆，連纜繩都是新麻繩，乾乾淨淨的淺白色，與那些出海多年的老船上棕褐色纜繩完全不同。

    此時碼頭人雖少，但那條船還是有人看守。凌凡和劉能躲在貨箱後面的黑暗裡，死死地盯著那條船，他倆知道此時唯有等候，耐心尋找機會上船。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睡意也漸漸襲來。他倆平日都睡眠不足，常常要很早起來幹活，因此熬夜對他倆來說很是辛苦，但此時此刻只能拼命硬撐。

    凌凡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鑽心的疼痛驅散了他的睡意。劉成的腦袋一栽一栽的，已經被睡意折磨得不行。凌凡只得搖了搖他，劉成醒過來，強行振作。凌凡朝他做了個手勢，劉成看明白了，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擰了一把，然後摸著胳膊上的淤青，睡意已經消散了大半。

    到了下半夜，碼頭上守船的人也熬不住瞌睡了，搬了張躺椅放在碼頭上，然後半躺在上面，腦袋漸漸地歪向一邊，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凌凡連忙和劉成輕手輕腳地靠近那條大船，走上棧橋。船上也有幾個人，但這個時候也都睡了。

    凌凡和劉成來到甲板上，緊張地四處打量著，為了不發出聲音，他們把鞋子脫了，拎在手裡，然後躡手躡腳地四處查看，終於發現了通往貨艙的門。他們在貨艙里藏了起來。

    未來會怎樣，他倆沒有細想，他們一心只想著擺脫目前生活，這個誘惑太大了。上了船，他倆就覺得距離海靈宗已經很近了。至於在路上會不會被王家的人發現，海靈宗會不會收他倆為徒，這些未知的事情，凌凡和劉成還沒有精力去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