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淨沙·劍

    「羅天派不開門，是否派中有難？長華派立刻入內想救，失禮冒犯越牆而入，還請事後貴派多多諒解。網」這個說話的聲音不是肖遠山的聲音。

    如果讓長華派這樣直接進來，羅天派的臉面算是丟盡了，也就比對方砸破大門進來差一點點而已。沒破的大門，如同一塊遮羞布。

    不能讓他們越牆而入，穆軻連忙運功高喊：「肖掌門請稍候，本掌門立刻開門相迎。長華派光臨鄙派，實乃我羅天派之榮幸。」

    「原來羅天派內有人啊，我還以為……」

    穆軻立即吩咐眾人排序向山門而去，長老與趙木、沙秋跟隨其後。

    山門大開，一股威嚴氣勢撲門而入，咄咄逼人。

    當頭的長華派掌門肖遠山，四十多歲卻一臉正義。白衣錦邊袍，素銀冠，兩手背後，如同一座正義大山聳立。

    他身後兩排人，個個如標槍指天、氣勢凌人。

    穆軻搶先上前施禮道：「肖掌門遠道而來，令我羅天派蓬蓽生輝。今天是我穆軻榮登羅天派掌門之日，又恰逢長華派肖掌門親臨，當真是雙喜臨門啊。」

    穆軻知道長華派今天來這裡不是好事，但他偏就用好事堵你長華派的嘴。你長華派不是自詡武林正派嗎？敢在我大喜的日子搞事，再怎麼有理也會遭江湖人詬病。

    「原來今天是穆掌門登位吉事，可喜可賀，看來我們是來得巧了。可惜事先未知，不曾帶厚禮相慶，還望穆掌門海涵。他日長華派定備足厚禮，以補今日失禮之罪。」肖掌門還禮說。

    這兩個掌門，說得是惺惺可惡。沙秋心裡卻是另一番感受，恨這兩人說話噁心。假仁假義，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肖掌門裡面請。」

    「請。」

    肖遠山在前面走，穆軻落後半步指路，這就是規矩。實力上，肖遠山勝過穆軻。門派上，長華派比羅天派大得多。

    看到遠處的擂台，肖遠山開始說正事。他不想等坐下來喝茶時慢慢說，那個時候就不好說了。人家好茶好水的招待你，你還要搞事，放眼江湖說不過去。除非長華派不自詡名門正派，否則真不能做那樣的事。

    他放慢腳步，開口時已經停下來，目光卻望著比武的擂台，意味深長。

    「穆掌門，本來今天你榮登掌門之位，是大吉大慶之日，我本不該說。可今日來貴派，卻是為了這個要緊之事，不得不說，還請穆掌門不要見怪。」

    穆軻沒有回答。怎麼回答，你請說？明明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還這麼犯賤？我現在是羅天派掌門，就算你的目的正是我需要的，也不能做得太出面。

    既要借你長華派來趕走趙木和沙秋，也不能讓羅天派的人認為我這個掌門不維護羅天派的臉面。所以我不能做得太過，這是穆軻的打算。

    肖掌門見穆軻沒有答話，也不介意。他繼續說：「歸君樹歸大俠是我長華派好友，也是江湖上人人稱道的大俠。卻被那惡人化天書屠殺全家，武林人士無不義憤悲傷。那個化天書實在是罪大惡極，我長華派絕不會袖手旁觀，必定要將化天書斬殺以平民憤，還歸大俠全家一個公道。」

    說到這裡，肖掌門的目光越過眾人，直射趙木身上。他見過趙木，雖然沒有說過話，卻是認得。

    感覺到肖掌門的目光，趙木毫不畏懼與之對視。聽說肖遠山武功高強已達化石之境，看來確實如此。單從那壓人的目光，趙木就可以感受到比自己強大的壓力。

    我只有折鐵境，萬萬打不過他的。趙木心想，可是仍然不會屈服。單憑目光就想壓倒人，那是不可能的。

    「江湖傳言，化天書有個結拜兄弟叫趙木。不知羅天派的趙木，和那個與化天書結拜的趙木，是否是同一個人？」這是肖掌門婉轉的說辭，實際上從目光中已經看出，他認定羅天派的趙木就是與化天書結拜的趙木。

    「哼！」趙木冷哼一聲，排眾而出。「我就是趙木。你也不必拐彎抹角說那樣的話，化天書就是我的結拜義弟。歸君樹歸大俠全家之死我也很悲傷，但就我了解義弟的為人，肯定不是嗜殺的惡人。說化天書是兇手，也只是你長華派一面之詞。」

    羅天派的人聽到趙木竟然當著長華派，當著肖掌門的面還敢這樣說，心中大驚。有人甚至為趙木捏一把汗。你都理虧，還敢這樣對待肖掌門，那不是找死嗎？你找死也不要連累羅天派好不好。

    只有沙秋在心裡叫好，這才是我的師傅。劍之道，直。寧折不彎。

    大家都以為肖掌門肯定會勃然大怒，哪知肖掌門沒有生氣，那是一臉的正義樣子，似乎從來不會改變。他說：「趙木你不知情，這樣說也情有可原。不過案現場還有鐵掌判官班不平，飛盧子盧大俠等人調查過，全都認為是化天書所為。」

    就在趙木想要反駁之時，肖掌門伸出手空中虛按，阻止趙木說話。他繼續說：「你先別說。就算如此，你有疑議也並無不可。我來找你，並不是和你說案情，只是想問化天書的下落。如果你認為化天書是冤枉的，就請你把他交出來，大家對質明辯。」

    「雖然我和他結拜，可是他在哪裡我卻不知道。江湖那麼大他四海為家，除了他自己，誰又能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找我，卻是沒有用。」趙木確實不知道化天書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他認定化天書不是兇手，就算是兇手也必有隱情。

    如果拿化天書和長華派比較，他寧願相信長華派是兇手，也不相信化天書是兇手。長華派做的一些事，他趙木知道。但此時卻不宜說出來，激怒長華派反而連累沙秋。

    「你說的話也在理。不如這樣，我肖遠山親自請你去長華派做客。希望化天書能夠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來長華派把事情說清楚。」圖窮匕見，肖遠山說出目的。

    既然已經這樣說，趙木也把話挑明。「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我只好冒犯了。穆掌門，並非我長華派要與你羅天派為難，而是……」

    穆軻馬上回答：「趙木已經不是我羅天派的人，就在肖掌門來之前，他已經退出羅天派。如果非要動手，還請移步羅天派山門之外，不要在我派內動手。」這話其實也是說給趙木聽的。

    還有這事？肖遠山意味深長地看了穆軻一眼，你也是個老奸巨猾的狐狸。

    肖遠山對趙木說：「趙木，既然你已經退出羅天派，想必也不願在這裡動手吧。說實話，我猜你實力不過折鐵境。長華派今天所來雖未帶兵器，可憑藉兩位折鐵境高手，再加上我這個掌門出手，你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你認為化天書不是兇手，有沒有想過如果是你錯了，你現在所做的有多不值呢？」

    羅天派的人聽到後有人開始議論：「肖掌門說得有道理。趙師伯，啊不對，趙木不應該這麼倔。如果化天書真是兇手，他為此搭上自己多不值。」

    「就是。如果不是化天書做的，他為什麼要逃跑，不敢出來說明。肯定就是他做的，才做縮頭烏龜。這麼簡單的道理，連我作為弟子都想得明白。趙木他怎麼想不明白呢？」

    「長華派果然是咱們星州第一大派，折鐵高手一出來就是兩位。門派里難道不留高手了嗎？我們羅天派恐怕也只有穆掌門一人是折鐵境高手吧。可惜趙師伯，如果他不離開本門，我們羅天派也有兩位折鐵境高手。」

    「你懂什麼，長華派最少也有四位折鐵境高手。現在出來兩個，還有兩個留守長華派山門。那個肖掌門，聽說已經是化石境後期。化石化石，一掌拍在石頭上，石頭也要拍成粉末。想想都可怕。」

    「要是拍在趙木身上，恐怕他的身體都要變成肉末吧。」

    「那還怎麼打，趁早答應算了。」

    以趙木的功力，自然能夠聽到羅天派眾人的小聲議論。他們說得沒有錯，他根本打不過肖遠山。又有兩位同等實力的高手在旁虎視眈眈，他確實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去長華派？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去長華派，義弟化天書肯定會出現在長華派。趙木心想，不能因為他而讓化天書被迫自投羅網。

    不去長華派，又逃不了，那就只剩下一條路死。反抗而死，有可能打傷長華派其他人，反會激怒他們，連累沙秋。說不定因為這個藉口，把沙秋押去長華派。到時候，化天書知道沙秋是我徒弟，仍然會前往長華派。

    唯有自盡，讓他們沒有任何藉口，再利用羅天派和沙秋做文章。我已經和沙秋斷絕師徒關係，長華派沒有受損傷，不可能還把此事牽扯到羅天派和沙秋。否則，他長華派在江湖上名門正派的地位將會染上污點。

    「肖掌門，我想證實一下，你們長華派是不是名門正派？」趙木問肖遠山。

    正義臉色的肖遠山肯定回答：「我長華派自立派開始到現在，一直就是名門正派，江湖上有口皆碑。做事光明磊落，從不做奸詐、卑鄙之事。」

    這就是趙木所要的，他點頭說：「那就好。我已經退出羅天派，與徒弟斷絕師弟關係，不知肖掌門和長華派會不會還為難他們？」

    「不會。我長華派只做有理之事，從不牽扯無辜。」肖遠山以為趙木擔心他以羅天派等相威脅，就親口保證消除趙木疑慮。

    趙木環顧四周，最後望一眼羅天派的一草一木，望一眼師傅墓地方向，高聲大笑道：「我趙木平生從不做虧心事，行俠仗義、問心無愧！我的劍道是直，君子之直，寧折不彎。」

    肖遠山意識到不妙。身後兩位高手知他心意，立刻躍出封住趙木逃跑退路。

    趙木抬起手中木劍，說道：

    「一劍笑指西東，幾番生死從容，對酒當歌似醉。人生如夢，不歸人在天涯。」

    木劍劃喉而過。血飛如潑酒，人笑仰天倒。

    趙木，忿然離世。